第109章 林煜入梦

知晓了领域的核心是那异化的“逍遥意境”,任何外部的对抗都如同与整个天地为敌,徒劳且会加速自身的消解。林煜明白,唯一的途径,是向内,向那意境的源头,向那场“梦”的最深处,去直面造梦者,或者说,直面这场梦本身。

他不再抵抗那无处不在的“道蚀”之力,反而主动引导自身的精神,如同潜入深海的旅人,向着那团变幻光影所代表的意识焦点,向着那片浩瀚的逍遥意境,缓缓沉入。

“我即入你之梦。”他心中默念,放开了对“自我”边界的最后一丝坚守,任由那朦胧的光晕将他包裹。

刹那间,周遭的一切景象——朦胧的蒙泽、虚幻的濠梁、乃至碑使与禽滑素关切的身影——都如同退潮般远去、淡化,最终彻底消失。他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无光无色的寂静与虚空之中。

但这片虚空,并非空无一物。它充斥着无数细碎的、闪烁的意念碎片,是构成这场“齐物之梦”的基本单位。而很快,这些碎片受到他自身气息的牵引,开始凝聚、重构,化作了四个他无比熟悉,却又带着领域特有扭曲的——业债幻象。

第一幕:孙武的诘问——秩序的意义

身披玄甲、目光如冰的孙武虚影浮现,他身后是无数化为苍白纸屑的士兵幻影。“林煜,”孙武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如同冰冷的兵符撞击,“你修正我的‘兵道’,维护历史的‘秩序’。可在此地,秩序、规则、差别,皆为虚妄。你所维护的一切,在这‘齐物’面前,有何意义?不过是为一场终将醒来的梦,徒劳地标记着虚幻的坐标!” 质问直指林煜行动的根基,动摇着他守护“历史正轨”的信念。

第二幕:墨子的悲悯——兼爱的徒劳

墨子的巨像虚影在虚无中凝聚,斑驳的机关外壳下,是那双充满不解与悲悯的眼眸。“兼爱非攻,”巨像发出沉闷的回响,“在此‘无我’之境,爱恨皆空,攻守同尘。你所珍视的每一条生命,你所秉持的每一份道义,在这万物齐一的梦中,皆如泡影。林煜,你的坚持,是否只是不愿承认这终极的……虚无?” 幻象拷问着他人文关怀的价值,质疑着在绝对“齐物”面前,一切努力是否终归徒劳。

第三幕:老子的叹息——存在的重量

老子端坐混沌莲台的虚影悄然浮现,四周是归于太初的寂静。“动则生变,变则生劫。”老子的叹息仿佛来自宇宙深处,“你破我‘静’,执意于‘有’之存在。然则,存在本身,即是负累,即是痛苦的根源。你看这逍遥之境,无牵无挂,无悲无喜,岂非真正的解脱?你执着于‘存在’,与那荆轲执着于‘名’,在本质上,又有何异?” 这是对“存在”价值本身的终极质疑,将林煜的行为与荆轲的偏执并列,引发他深层的彷徨。

第四幕:荆轲的狂笑——名实的幻灭

荆轲的身影在苍白怨火中凝聚,他手持那柄已然虚幻的匕首,脸上是癫狂与嘲弄交织的笑容。“林煜!你成全了我!让我成了符号!可在这里,符号亦将湮灭!”他张开双臂,仿佛拥抱这无尽的虚空,“名?实?皆是空谈!千百年后,谁还记得谁?在这大梦之中,连‘被记住’本身都成了笑话!你我所做的一切,争的一切,不过是为这永恒的‘无’,增添几缕微不足道的、即将消散的涟漪!” 荆轲的幻象,以其自身的结局,彻底否定了一切“名相”与“意义”,将林煜推向价值虚无的深渊。

四个业债幻象,代表着林煜背负的四种沉重的“执着”——对秩序的执着,对道义的执着,对存在的执着,对意义的执着。它们轮番诘问,声音在这意念的虚空中回荡、叠加,形成一股强大的精神风暴,疯狂冲击着林煜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