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婆婆。” 他低声说道,声音有些干涩,却带着一种难得的、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少年的真诚。
他没有立刻狼吞虎咽,而是小口地、珍惜地吃着。每一口,都仿佛在品尝着一种名为“善意”的、久违的滋味。
老妇人看着他吃,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并未多言,只是继续回到水边,默默地漂洗着她的丝絮。
在接下来的几十天里,只要韩信来到这水边,漂母总会分给他一份自己的饭食。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没有探究他的身世过往,只是一种默默的、不求回报的给予。
在这段短暂的时光里,林煜观察到,韩信身上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紧绷的肩颈偶尔会放松下来,望着河水的眼神不再总是充满了冰冷的算计或压抑的愤怒,有时也会流露出属于少年的、对未来的些许茫然与……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
他甚至有一次,在吃完饭后,主动帮漂母将洗好的丝絮搬到阳光下晾晒。动作依旧沉默,却不再显得那么疏离。
这抹源自人性本初的、对善意的回应与感激,如同阴霾天际偶然透出的一缕微光,短暂地照亮了他那被屈辱与野心充斥的内心世界。这微光,与他日后高踞庙堂时的深沉难测,与他困守长安时将活人视为棋子的绝对冷漠,形成了何其鲜明、又何其悲哀的对比!
“若他此生能多遇几分如此纯粹的善意,” 禽滑素轻声叹息,带着墨家对兼爱理想的向往,“或许……他心中的坚冰,不至于凝结得如此之厚,如此之冷。”
林煜沉默地看着。他知道,这微光终究是短暂的。漂母的饭食能填饱他一时之腹,却无法改变他身处的世道,无法消弭他内心深处那已然生根发芽的野心与因屈辱而生的偏执。这善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能激起片刻涟漪,却无法改变潭水的本质与深度。
终于有一天,漂母的活计做完,要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