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搞乜鬼啊?
这四个字,像蚊子一样在江盛雄的喉咙里嗡嗡作响,却怎么也飞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好似一台被倒了整碗水进去的收音机,滋滋啦啦地冒着青烟,彻底烧坏了。
疲惫?伤痛?
在这一刻,全都被一种荒诞到极致的冲击感给撞得粉碎。
一种混了半辈子江湖,自以为见过大风大浪,结果却发现自己连世界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的崩溃感,像涨潮时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头顶。
他出去,是在刀口上舔血。
在静心茶寮,鼎爷和那个犹太佬的眼神,一个老谋深算,一个贪婪如狼,两边都想从他身上多撕下一块肉。他全程精神紧绷,把社团谈判那套“又倾又砌”的本事发挥到极致,才勉强镇住场面,没让对方看出他急用钱的底牌。
拿到钱,离开城寨的路上,更是步步惊心。
总有那么几双饿狼般的眼睛,藏在暗处的角落里,盯着他怀里那鼓鼓囊囊的帆布袋。他绕了三条街,钻了两个鱼蛋档的后厨,最后还故意在警署门口晃了一圈,才把那几条想“捡死鸡”的烂仔甩掉。
脸上这块淤青,就是在一个拐角,跟一个冒失鬼撞上时,对方顺手一拳“问候”的。他连还手的时间都没有,护着怀里的钱就跑。
这一天下来,他耗费的心力,比当年带人去钵兰街抢地盘还累。
他拼死拼活,九死一生,才把一颗“石仔”变成了这一万八千块。
结果呢?
他一推开门,就看到女儿好端端地坐在家里,手里……又捏着一颗?
江盛雄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江小朵的手上。
那颗新的“钻石”,很小,大概只有米粒那么大,颜色也黄黄的,远不如他带出去的那颗通透亮眼。
但……那他妈的也是钻石啊!
在昏暗的灯光下,它折射出的那种独特的、坚硬的光泽,骗不了人!
江盛雄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缓缓走过去,像一头接近未知生物的野兽,充满了警惕和迷茫。
他没有先去看桌上那堆能让全城寨的人都发疯的钞票,而是伸出那根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朝着女儿摊开的手心,戳了过去。
指尖传来的,是一种冰凉、坚硬、带着微小棱角的触感。
是真的!
“轰”的一声。
江盛雄感觉自己天灵盖都被人掀了。他前半生靠拳头和胆气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在这一刻,伴随着指尖那微不足道的触感,哗啦一声,碎成了满地的玻璃渣。
他猛地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在那张摇摇欲坠的木床上,床板发出“嘎吱”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看着桌上那堆钱,又看了看女儿手里那颗新的石仔,最后,目光呆滞地落在了女儿那张沾着铅笔灰、一脸无辜的小脸上。
“小朵……”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 你老实跟老豆说,你是不是…… 天上派下来讨债的仙女?”
除了神仙,他实在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
看着自家老豆那一副三观尽毁、怀疑人生的可怜模样,江小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对于一个70年代的古惑仔来说,让他理解高能物理和材料合成,比让他去读莎士比亚还残忍。
“老豆,你冷静啲先。”江小朵站起身,把桌上那碗凉水又递了过去,然后将手里的工业钻也放在他面前,用一种尽可能简单的方式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