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一瓶被打翻的浓墨,将整个香江都浸泡其中。
江氏实业,研发部经理室。
这里,是整个时空的奇点。门外,是1975年喧嚣、潮湿、混杂着鱼蛋和汗水味道的香江;门内,是2025年冷静、无菌、充满了金属与光流质感的科研前哨站。
江小朵穿着那身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卡通睡衣,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她面前,不再是那张老旧的梨花木办公桌,而是一座半人高的多功能精密制造平台。淡蓝色的全息光幕在她眼前展开,无数代码如瀑布般飞速流淌。
她的神情,是一种极致的专注。那份专注,如同宇宙诞生之初,凝聚所有物质于一点的引力,沉重、炽热,不容任何外界因素的干扰。昨夜阿豪带回来的那枚微缩胶卷,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原本还带有一丝游戏心态的表皮,让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獠牙。
“幼稚的物理渗透……但很有效。”江小朵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纤细的手指在光幕上飞速划过,调取着数据库中的资料,“既然你们喜欢玩谍战,那我就陪你们玩一局升级版的。”
她的目标很明确:制造一套最基础、但在这个时代却堪称神迹的闭路电视监控系统(CCTV)。
“CMOS图像传感器,VGA级别,三十万像素……天呐,这在2025年是电子垃圾回收站都要摇头的古董,是儿童玩具摄像头里的淘汰货。”她小声吐槽着,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制造平台内部,机械臂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移动着。一束比发丝还细的激光在硅晶圆上精准刻画,蚀刻、沉积、光刻……一系列复杂的工艺被压缩在短短几分钟内完成。很快,一片片比指甲盖还小的,闪烁着幽蓝色泽的芯片被制造出来。
这就是“神眼”的心脏。
紧接着是镜头。她没有选择昂贵的光学玻璃,而是直接动用材料合成器,用高分子聚合物打印出了一批质量尚可的微型镜片组。
“外壳……ABS工程塑料,黑色,哑光处理,方便隐藏。”
一个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方块被3D打印机迅速“吐”了出来。江小朵熟练地将传感器、镜片和最简单的处理电路板组装进去,再引出两根细细的电线。
一个最原始的摄像头,诞生了。
它看起来如此简陋,如此不起眼,但在1975年的香江,它就是一只不会眨眼、不会疲惫、忠实记录一切的魔鬼之眼。
她一口气制造了三十个这样的“眼睛”。
但光有眼睛还不够,还需要一个能记录影像的大脑。
江小朵从前哨站的物资仓库里拖出一个硬盘阵列。这玩意儿在2025年是普通家庭NAS的标配,容量高达100TB。她嫌弃地撇撇嘴,拆了几个大容量硬盘下来,又从零件库里找出视频采集卡和处理器,一番飞线焊接、魔改拼装,硬生生用一堆“垃圾”攒出了一台简陋的硬盘录像机(DVR)。
这台机器的外观,被她伪装成了一个笨重的进口变压器,上面还贴着德文的警告标识,足以唬住这个时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做完这一切,江小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看着桌上那三十个小小的“黑盒子”和那个笨重的“变压器”,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份属于顶尖科学家的骄傲与掌控感,此刻化作了一股冰冷的兴奋,仿佛一位即将发动天谴的神明,俯瞰着脚下无知的凡人。
你们想看我的底牌?可以。但从现在起,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将在我的注视之下。
……
第二天清晨,观塘工业区附近,一家毫不起眼的茶餐厅。
二楼的雅间里,雾气缭绕。江盛雄面前摆着一壶普洱,但他一口未动。他的对面,坐着三个气质迥异的男人。
阿豪像一尊门神,笔直地站在江盛雄身后,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这三个男人,就是江盛雄连夜从香江各个角落里召回的旧部。
一个四十岁上下,身材中等,貌不惊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看起来就像街边随处可见的失业工人。他叫“老鬼”,天生一张路人脸,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最擅长的就是盯梢和伪装。
一个三十出头,身形精瘦,皮肤黝黑,手指关节异常粗大,像鹰爪一样有力。他叫“壁虎”,年轻时是专门在楼宇间偷窃的“蜘蛛人”,后来被江盛雄收服,练就了一身飞檐走壁、攀爬潜入的绝技。
最后一个最年轻,二十多岁,长着一对招风耳,眼神总是有些飘忽,似乎在时刻倾听着什么。他叫“顺风耳”,天赋异禀,听力好到能隔着几间房分辨出不同人的脚步声,是天生的警戒哨。
这三人,当年都是江盛雄手下的奇兵,专门处理一些“不干净”的脏活。江盛雄隐退后,他们也散落江湖,干着些无伤大雅的散工,勉强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