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旧时兄弟沦落街,一声豪哥暖心怀

处理完冯志辉这个 “收尾”,阿豪站在清晨的观塘仓库外,点燃了一根 “万宝路”。尼古丁那熟悉的辛辣味道顺着喉咙滑进肺里,却驱不散他心头那股愈发浓烈的、混杂着兴奋与茫然的奇异感觉。

那感觉,就像一个穷困潦倒了一辈子的烂赌鬼,突然被告知自己中了六合彩头奖,而且奖金不是几十万,而是足以买下整个香港的真金白银。狂喜是必然的,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近乎虚幻的、踩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他,陈子豪,油麻地长大的小混混,除了砍人和被打,前半生几乎没学会任何正经手艺。可现在,他不仅穿着刀枪不入的 “神仙衫”,手里还掌握着能让一队精锐雇佣兵变成待宰羔羊的 “神仙法宝”。而这一切,都源自那个比他还小十来岁,总是安安静静、说话轻声细语的 “大小姐”。

一想到大小姐,阿豪的脊梁骨就下意识地挺直了几分,连抽烟的姿势都变得庄重起来,仿佛手里夹着的不是香烟,而是正在给关二爷上的头香。

大小姐的最新指示,是让他去接管刚刚到手的太古船坞,而且,可以招募一些 “信得过” 的自己人。

“自己人……” 阿豪咀嚼着这三个字,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几张既熟悉又模糊的脸。那些都是当年跟着他和江盛雄,在油麻地、在旺角,用西瓜刀和啤酒瓶一寸寸把地盘抢回来的兄弟。后来江盛雄金盆洗手,树倒猢狲散,大家各奔东西,一晃好几年,也不知都变成了什么模样。

江湖路远,情义二字,有时候比纸还薄。但阿豪心里清楚,总有那么几个人,是把这两个字刻在骨子里的。

掐灭烟头,阿豪跳上那辆半旧的福特货车,一脚油门,车子像一头苏醒的野兽,咆哮着冲进了香港尚未完全苏醒的晨雾中。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公司,而是径直开向了深水埗。

这里是香港的另一面,是中环那些西装革履的精英们永远不会踏足的 “底层”。空气里永远飘荡着一种复杂的气味:廉价饭菜的油烟味、发霉旧衣服的霉味、公共厕所的骚臭味,还有…… 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散发出的绝望的酸腐味。

阿豪把车停在鸭寮街街口,独自一人走进了那迷宫般拥挤、潮湿的巷弄。他对这里很熟,因为很多 “故人”,最后都会像被冲上岸的垃圾一样,堆积在这片被繁华遗忘的角落。

在一个露天的熟食档口前,阿豪停下了脚步。档口后面,一个身材异常魁梧,却佝偻着背的男人,正费力地用一把几乎卷了刃的菜刀,剁着一大堆鸡骨架。他穿着一件被油污浸透得看不出本色的汗衫,光着头,脑袋在闷热的空气里蒸腾着热气,汗水顺着他脸颊上纵横交错的刀疤流下来,滴进身前那一大盆骨架里。

“大头文。” 阿豪轻声喊道。

那男人剁骨头的动作猛地一僵,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似乎在努力辨认眼前这个穿着干净利落、气质沉稳的男人是谁。当他的目光聚焦在阿豪脸上时,那张写满沧桑和麻木的脸,瞬间像被电流击中,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豪…… 豪哥?” 大头文的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他手里的菜刀 “哐当” 一声掉在了砧板上。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花衬衫,嘴里叼着牙签的瘦削男人从档口里走了出来,不耐烦地吼道:“剁个鸡骨头都磨磨蹭蹭!还想不想要工资了!手脚再不利索,今晚就给老子睡街边!”

说着,他还伸脚踢了踢大头文的小腿。

大头文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颤,却只是低下头,像一头被驯服的熊,不敢有丝毫反抗。这几年的落魄,早已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和尊严。

阿豪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记得大头文,当年社团里最猛的红棍之一,一个人能拎着两把开山刀从街头砍到街尾,眉头都不皱一下。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