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换机换到癫,拆台拆上天

第二天一大早,油麻地就像被谁往油锅里撒了一把盐,噼里啪啦地炸开了锅。

江氏实业设在庙街、上海街和新填地街的三个服务点,还没开门,门口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那阵仗,比抢派米还夸张。队伍从铺子门口一直甩到街尾,拐了个弯还能接着续上,人头攒动,乌泱泱一片,跟赶着投胎似的。

“开门啊!开门啊!我要换机!”

“排好队排好队!插队的我屌你老母啊!”

“别挤了别挤了,再挤我刚买的油炸鬼都变面饼了!”

人群里什么人都有。卖猪肉的屠夫,腰上还别着剔骨刀,满手油腻地攥着一台旧BB机,生怕被人抢了;穿着花衬衫的舞女,宿醉未醒,打着哈欠,眼影都晕成了一团,可手里那台BB机却捏得死紧;还有推着木头车卖牛杂的阿伯,把车往路边一撂,生意都不做了,就为赶这第一波热潮。

那股子兴奋劲儿,简直像三伏天突然闯进开着满格空调的屋子似的,从皮肤凉到骨头缝,连呼吸都带着股舒舒服服的爽劲儿。对他们来说,昨天晚上猪油仔那番演示,不亚于亲眼看到神仙下凡。一个揣在兜里、比烟盒大不了多少的玩意儿,居然能写字!这事儿,想都不敢想!

终于,服务点的卷闸门“哗啦啦”地拉了上去。猪油仔带着几个精神小伙,穿着印有“江氏实业”的统一马甲,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姊妹!不要挤,不要抢!人人有份,个个能换!拿好你们的旧机子,排队登记,一个一个来!”

第一个冲进去的是个鱼贩,人称“卖鱼胜”,浑身一股子腥味,嗓门比谁都大。他把一台满是鱼鳞的“利刃”一代往柜台上一拍,吼道:“换!给老子换个能写字的!”

负责登记的小伙子憋着笑,拿过机子核对了一下编号,递给他一台崭新的二代机。卖鱼胜接过来,跟捧着块金砖似的,翻来覆去地看。那黝黑的塑料外壳,那块能亮起来的小屏幕,在他眼里比他老婆还亲。

“这……这玩意儿怎么写字?”他粗着嗓子问。

猪油仔凑过去,满脸堆笑地指点:“胜哥,你看,这下面有个小键盘,跟打火机似的,连着的。你想跟谁说话,就在这上面按,那边就能收到字了。比如你想让你婆娘收鱼档的时候顺便买包烟,你就按‘收’‘档’‘买’‘烟’,她那边的机子‘滴滴’一响,字就跳出来了!省不省事?”

卖鱼胜听得眼睛都直了,他愣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我丢!那老子以后跟人约去濠江耍钱,不是连暗号都不用对了?直接发个‘今晚’‘葡京’‘不见不散’,神不知鬼不觉啊!”

他这话一出,后面排队的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心领神会的哄笑声。

“对啊!以后跟马子约会,也不怕被家里黄脸婆知道了!”

“我靠,我进货砍价,可以直接让伙计在外面把别家的价钱报给我,这生意还好做?”

一时间,各种稀奇古怪的用法被这帮街坊邻里开发出来,一个个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脸上洋溢着占了天大便宜的喜悦。这种喜悦迅速发酵,变成了对江氏实业近乎盲目的崇拜。

“江氏实业,真是活菩萨!”

“以后谁敢动江氏的生意,我卖鱼胜第一个拿刀劈了他!”

热潮之下,不仅是换机的,连没买过BB机的人也挤进来要买新的。三个服务点准备的几千台现货,不到中午就见了底。猪油仔没办法,只好拿着大声公一遍遍地喊,让大家先交钱预定,保证三天内到货。可即便这样,交钱的队伍还是排得老长。

油麻地的天,一夜之间,好像就姓了江。

……

与街头的火爆喧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潮州帮堂口的死寂。

林过海那张脸,黑得像锅底,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桌上那份手下刚送来的销售报告,仿佛要把那几张薄纸烧出三个窟窿来。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他手底下那些卖对讲机的铺子,今天一整天,连一台都没卖出去。不仅没卖出去,还有好几个老客户上门,骂骂咧咧地要求退货。

“一帮冚家铲!白眼狼!”林过海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快气炸了。那是一种被时代抛弃的愤怒,一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根基被连根拔起的无力感。

他,林过海,在油麻地靠着这堆“砖头”对讲机起家,靠着信息不流通,在码头、在工地、在所有见不得光的角落里,建立了自己的网络。谁家进货,谁家出事,他总能第一个知道。可现在,江小朵那个小丫头片子,就用一个还没巴掌大的小玩意儿,把他辛辛苦苦织了十几年的网,撕了个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