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芯结了粒灯花,地爆响时,白桃的睫毛颤了颤。
她垂在膝头的手攥紧了《问心录》残卷,指节因用力泛白——纸页上那行隐语还在眼前晃:舌为心苗,血为声种,七日不语,可种银芽。
药香更浓了。
她闭了闭眼,记忆突然漫上来:八岁那年跟着祖母在药堂晒当归,老木架上的陶瓮没盖严,风卷着药材香扑进脖颈,祖母就着日头翻晒药草,说桃儿,舌是心的门户,守得住苦,才能传得下真。
此刻残卷上的字迹与记忆里的声音重叠,她喉间发紧,腕间那根祖传的银丝突然烫了一下,像被谁轻轻拽了拽。
昨夜江风中浮现的魂语火熄之前,有人添柴,此刻在耳边炸响。
白桃突然明白,那不是警示,是指引——要传声,先断语。
她摸出随身银针,针尖在烛火上燎了燎。
舌尖抵着上颚,能尝到昨夜咬破的血锈味。
当银针刺破舌尖时,疼意顺着神经窜到眼眶,她却没躲,任血珠坠在竹简边缘。
怪事发生了:血珠悬在半空,被简面泛起的青白色微光吸了进去,像一滴墨溶进清水。
紧接着,简缝里地抽出根细如蛛丝的银线,尖端蜷成个芽苞,颤巍巍的。
七日...她对着残卷轻声念,尾音被自己咽了回去。
断语七日,意味着这七天里她连最基本的验毒、问诊都做不了,更别说与陆九、小梅传递情报。
可《问心录》里说,这术法能唤醒与药王宗血脉共鸣的失语者——那些被日军割舌、灌哑药的守脉人,那些埋在地底说不出话的秘密。
她咬了咬牙,取过另一根银针,对准穴扎了下去。
麻胀感从喉间漫开,再扎穴时,指尖已在抖。
最后一根针入囊的刹那,她张了张嘴,只发出气音——哑了。
草棚外的芦苇被风刮得沙沙响。
白桃摸黑把残卷重新收进木匣,余光瞥见小梅的铺位空着,这才想起那丫头去了东南城垣。
木匣压在胸口,她躺下时碰到腕间银丝,忽然又烫起来。
...
陆九蹲在南市菜场的青石板上,后槽牙咬得生疼。
卖藕老汉的竹筐被伪政府人员踢到墙根,筐里还沾着泥的藕滚了一地,被皮鞋踩得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