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入于坎窞,坎水不流

更夫的梆子声撞碎在窗纸上时,白桃怀里的青铜小鼎又震了一下,震得她胸骨发疼。

陆九蹲在她身侧,手刚触到她发梢又收回,指节蹭过她耳后被火烤得发烫的皮肤:先出去。

她这才闻到焦糊味——供桌烧穿了一角,火苗正往梁上窜。

白桃攥紧铜牌的手沁出冷汗,指腹被铜边硌出红痕。

小梅缩在门边,银丝缠在手腕上打了个死结,像条白蛇勒着皮肉。

陆九抄起供桌下的陶瓮砸向窗口,碎玻璃混着冷风灌进来,火星子被吹得东倒西歪。

陆九捞起她胳膊,小梅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

三人站在钟楼外的老槐树下,白桃背贴着粗糙的树皮,仰头看火光在檐角兽吻上跳动。

铜牌被她捂得发烫,背面的工笔画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画里母亲发间的珍珠簪子,和她小时候偷藏在枕头下的那枚,连裂痕都长得一模一样。

去防疫所。陆九摸出怀表看了眼,密室里有地质图,坎位的事得对清楚。

防疫所的地下室泛着福尔马林的苦腥。

白桃把铜牌搁在地质图上,青铜小鼎一声落下去,三只足尖稳稳抵住正北方向的玄武湖标记。

她解开发髻,取出发间银簪挑开烛芯,火苗腾地窜高,映得图上主脉暗流四个字像要渗出血来。

温泉水。她突然说。

陆九刚要问,小梅已经从药箱里摸出个青瓷瓶——那是白桃总带在身边的,装着秦淮河畔温泉眼的水。

白桃咬破指尖,血珠坠在画中自己的鞋面上,温水顺着指缝淋下去,纸面慢慢洇开。

鞋带动了。

画里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脚边,原本散开的鞋带正缓缓打了个结。

白桃的呼吸突然顿住,记忆像被人扯开了线头——七岁那年春寒,她蹲在药王宗门槛上,母亲蹲下来替她系鞋带,鬓角的珍珠簪子碰在她额头上,凉丝丝的。桃儿的脚,要踩在活脉上。当时她只当是哄孩子的话,现在才听出尾音发颤,像含着块化不开的冰。

血契显验。她嗓音发哑,指尖抚过画中母亲的眉眼,这画里封着她的精魂。

陆九的手按在她后颈,体温透过衣领渗进来:我去处理陈伯。

地下室的门关上时,白桃摸出灰针。

针尾刻着的二字被血浸得发亮,她蘸了指腹的血,在纸上画《坎卦》初六爻——习坎,入于坎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