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如同一层未干的浆纱,笼罩着圣约翰老教堂古朴的石墙。
白桃站在教堂前,目光穿透湿润的空气,牢牢锁在那扇绘有圣母抱婴的圆形玫瑰彩窗上。
就在彩窗的正中央,圣母慈悲的面容被一道细长的裂缝贯穿,仿佛蛛网初结,诡异的是,如此清晰的裂痕却没有导致任何一块玻璃碎片坠落。
年迈的神父戴着老花镜,颤巍巍地指着窗户,声音里满是困惑。
“昨夜没有地震,也没有一丝风,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安静。”他努力回忆着,“只有子时,钟楼那边传来一声很低沉的嗡鸣,就像大钟被人用绒布包裹着敲了一下,然后……我就听到了玻璃碎裂的轻响。”
白桃没有说话,她从袖中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轻轻探向裂缝的边缘。
针尖甫一接触,便传来一阵极细微的、非同寻常的震颤。
这并非亡名未归时那种死寂的哀鸣,而是一种充满了期待与焦灼的感应,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禁锢在沉默的深处,正拼尽全力地呼喊。
她立刻明白了,这扇窗户并非简单的物理损坏,而是脚下沉睡的地脉,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尝试向人间传递一个新的信号。
几乎在同一时间,陆九在城市档案局的地下资料室里,翻阅着一本封面已经发黑的教会战时日志。
他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拂去纸页上的灰尘。
日志记载,这座教堂在战时曾是临时的难民收容所,收留了无数流离失所之人。
登记册上,许多人的名字潦草不清,甚至直接用化名或留白代替。
陆九将这些模糊的信息与他随身携带的《归名录》残卷进行比对,残卷上那些残缺的笔画和地点描述,竟奇迹般地与三十七个在此处登记过的失踪者记录相互印证。
当他看到其中一个条目时,呼吸骤然一滞——那正是小梅的母亲。
记录极为简短:无名氏,产下一女婴后衰竭而逝,葬于教堂后园无碑之地。
陆九的脑中瞬间勾勒出一个大胆的推测:彩窗的开裂,或许并非亡魂的骚动,而是教堂地底深处那块呼应地脉的水晶,对这片土地上积压了数十年的“未命名之痛”所作出的激烈回应。
那些被遗忘的、被抹去的、甚至从未被赋予过的名字,它们的痛苦汇聚成了足以撼动现实的力量。
电话里,白桃听完陆九的发现,只说了一句:“不动土,不揭瓦。”她的声音冷静而果断,“我要借他们的仪式,和这片土地对话。”
傍晚时分,晚祷的钟声悠扬响起。
白桃换上了一身朴素的修女服,悄无声息地混入了唱诗班的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