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竹林，僻静空幽，唯有风过叶隙的沙沙声。

林燚身形闪转，掌中淡金色火焰时而凝练如枪，时而挥洒如幕，将灵师境中期的力量展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每一式虽凌厉无匹，眉宇间却始终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沉郁，仿佛那蓬勃的力量之下，压着千钧重担。

收势而立，气息平复，轻吐一口浊气，那抹沉郁却未曾散去。

“恭喜林师弟，修为更进一步。”

一道轻柔却平静的声音自身后竹影下传来。

林燚蓦然转身，只见李慕瑶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

一身素净衣裙，未施粉黛，昔日如瀑的青丝已化为灰白，简单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一种风雨洗礼过后、褪尽铅华的宁静。

站在那里，像一株经历霜雪后依然挺立的修竹。

“师姐，你怎么来了？这里风大…”林燚立刻收敛了所有因练功而外放的锋芒，快步上前。

李慕瑶微微一笑，那笑容很浅，却异常平和：“不碍事的。林师弟，我们能谈谈吗？关于我，也关于你。”

缓步走到林燚面前，不再如以往般回避目光，那双清澈的眸子直视着，仿佛要看到林燚心底去。

“我知道，”李慕瑶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林燚心上。

“你心里一直觉得，我的今天，是你的责任。你愧疚，所以你拼了命地去北境寻找万年玄冰髓，不顾自身安危与苏师姐合力炼丹，做这一切，都像是在完成一场救赎。”

李慕瑶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灰白的长发。

语气带着一丝了然与淡淡的疼惜：“可现在，看到这样的我——这头白发，这再也无法凝聚灵力的身体，你这份愧疚，是不是也更重了？像一块越来越沉的巨石，压得你喘不过气，连突破后的喜悦，都染上了沉郁的颜色。”

这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剥开了林燚一直试图用行动和忙碌掩盖的内心最深处的隐痛。

林燚身体微微一僵，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李慕瑶说的，分毫不差。

看着林燚骤然复杂的神色，李慕瑶的眼神却愈发柔和。“林师弟，我曾经也恨过，怨过，觉得天地不公，为何偏偏是我遭此厄运。”

语气平和得像在讲述一段久远的往事，“那时候，我将这股无处宣泄的怨气，都发泄在了你身上，觉得若不是因为你，石破山不会盯上我，我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但后来，当我躺在那里，清晰地感受到生命一点点流逝，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中沉浮，却又被你和苏师姐不惜一切地从鬼门关拉回来时，我明白了。”声音里多了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

“害我至此的，是石破山的阴毒，是蚀月教的贪婪。而给我希望，一次次将我拉回这人世间的，是你，林燚。”

李慕瑶抬起手，轻轻拂过自己灰白的发丝。

动作温柔而珍重，眼神坚定如磐石：“所以，你看，这头白发，这无法修炼的身体，它们不是你的‘罪证’，而是我活下来的证明，是我们共同对抗命运、最终赢得的勋章。”

“勋章…”林燚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是的，勋章。”李慕瑶肯定道。

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燚，“所以，林师弟，请你放下吧。不要再背着名为‘愧疚’的巨石前行了。我希望看到你变强，是为了你自己的道，为了应对一年之约，为了在这广袤的圣元大陆走出你自己的路，而不是仅仅为了…‘补偿’我。”

李慕瑶话语轻柔，却带着振聋发聩的力量：“如果我李慕瑶的存在，成了你修行路上的心魔，让你连力量都带着沉郁，那我就算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我想要的，是看到一个挣脱所有束缚，真正翱翔于九天的林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