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骨山谷的瘴气哪是寻常雾气,竟像得了活气的蛇,在峡谷的沟壑间缠缠绕绕地淌。灰黑色的雾絮里裹着化不开的腐臭,那味道不是单一的尸臭,还混着陈年朽木的霉味、烂泥里的腥气,吸进肺里都让人喉头发紧。
雾粒黏在人裸露的皮肤上,不是干爽的凉,是带着腻涩感的寒意,像一块浸了冰水的破布贴在肉上,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
林恩趴在一堆泛着白霜的巨型兽骨后面,那骨头不知是哪只远古巨兽的腿骨,粗得要两人合抱,表面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摸上去能冻得指尖发麻。
他的指节因为用力攥着地上的碎石而泛出青白色,碎石的棱角嵌进掌心,渗出血丝都浑然不觉。他的视线像钉死的钉子,死死锁在前方混战的中心,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得发紧,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闷痛,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只能把气憋在胸腔里,缓缓吐出来,生怕惊动了下方的人。
峡谷底部的碎石地早被血浸透了。暗红色的血顺着碎石的缝隙往下渗,有的在石缝深处凝成黑褐色的硬块,指甲抠都抠不动;有的还新鲜着,顺着石块的棱角往下淌,在石面上画出弯弯曲曲的血痕。瘴气遇冷凝结的水珠滴下来,混着血珠,在地面上汇成一道道细小的、肮脏的溪流,顺着地势往低洼处流,最后积在一块巨大的颅骨凹陷里,成了一滩浑浊的血水,偶尔有碎石滚进去,溅起细小的血花。
守序派的食人族们背靠着背,组成一个勉强能护住核心的防御圈,可那圈子像被狂风撕扯的纸,随时都要破。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疲惫与痛苦,汗水混着血污往下淌,在下巴上积成泥团。破烂的兽皮底下露出的皮肤上,要么缠着渗血的布条,布条边缘都被血泡得发黑,要么留着深可见骨的伤口,能看见里面翻卷的红肉,有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顺着胳膊腿往下滴,砸在碎石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他们手里的武器大多是粗糙的石斧或磨尖的兽骨棒,石斧的刃口崩了好几个豁口,兽骨棒上沾着血和碎肉,看着就没什么杀伤力。有几个人的武器早就断了,只能用拳头砸、用牙齿咬,可面对噬魂派那柄柄闪着寒光的骨刀,这样的抵抗像拿鸡蛋撞石头,格外苍白无力。
“泰姆!小心身后!”
一声急促的呼喊从防御圈中心炸开,是守序派的首领布鲁。他身材高大得像座小山,肩膀比寻常食人族宽出近一半,胳膊粗得能赶上别人的腿,此刻却被两个噬魂派的成员缠得动弹不得。他手里的石斧原本能劈碎巨石,现在却挥舞得越来越慢,斧柄上全是汗水和血,滑得几乎握不住。他的左臂上缠着一道厚厚的布条,那布条从肩膀裹到肘部,早已被血浸透,变成深褐色,每挥一次斧,就有新的血珠从布条末端滴落,砸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嗒”声,像在倒计时。
他喊出这句话时,声音里满是焦急,嗓子因为嘶吼变得沙哑,可身体却被一个噬魂派成员用骨棒抵住了胸口。那骨棒顶端磨得尖利,已经戳进了他的兽皮,再往前一点就能扎进肉里。布鲁想往前冲,脚却被另一个噬魂派成员抱住,根本挪不开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泰姆那边的危机,眼睛里都快冒出血来。
林恩顺着布鲁的目光看去,瞬间就找到了那个叫泰姆的守序派成员。那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食人族,身材比同伴瘦弱些,肩膀还没完全长开,左边的袖子空荡荡的。他的左臂齐肩被砍断了,伤口处只用一截烂布草草裹着,布片上的血已经结痂,此刻却被动作扯裂,渗着暗红色的血,顺着断臂的末端往下滴。
他手里握着半截断了的骨棒,那骨棒原本是根鹿骨,现在断成了两截,只剩下短短的一截握在手里。刚才他勉强挡开一个噬魂派成员的劈砍,可动作幅度太大,牵动了伤口,他闷哼一声,那声音里满是疼意,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像棵被风吹得要倒的小树。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比地上的霜还要白,额头上的冷汗混着脸上的血污往下流,在下巴尖凝成一滴,迟迟不落,最后还是砸在地上,溅起一小点血花。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一道黑影猛地从斜刺里扑了出来,是噬魂派的首领,那个脸上涂着狰狞黑色油彩的刀疤男人。
林恩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针扎了一样。他之前就注意到这个刀疤首领,那人身材不算最高大,却格外健壮,裸露的胸膛上满是横七竖八的伤疤,有的是刀伤,有的是兽爪抓的,纵横交错,像一张丑陋的网。
最显眼的是一道从左眼眉骨延伸到右嘴角的刀疤,那刀疤又深又宽,边缘还翻着肉,像是一条肥硕的蜈蚣爬在脸上,每次他动脸,那“蜈蚣”就跟着扭动,看着格外渗人。
他手里握着一柄比其他噬魂派成员更长的骨刀,那骨头不知是用什么野兽的脊椎骨制成的,泛着淡淡的黄色,上面还留着脊椎骨特有的凸起。刀柄处缠着晒干的兽筋,兽筋已经发黑,上面沾着干涸的血渍,刀刃被磨得异常锋利,能映出灰蒙蒙的瘴气,此刻刀身上还挂着几缕暗红色的肉丝,有的肉丝已经干了,贴在刀刃上,显然刚才已经伤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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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首领的动作又快又狠,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他像是早就盯上了泰姆这个弱点,眼睛里就没离开过泰姆,趁着泰姆晃神的间隙,脚步在碎石地上一蹬,碎石被他踩得往下陷,身体像头饿了许久的豹子般蹿了过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黑影。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狞笑,那笑容里满是恶意,黑色油彩下的眼睛里闪着嗜虐的光芒,像两团冰冷的鬼火,握着骨刀的右手高高举起,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连青筋都清晰可见,像一条条小蛇在皮肤下游动。
“小子,你的骨头倒是硬,可惜啊。”刀疤首领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石头,每一个字都带着刺耳的摩擦声,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今天就得碎在这!”
骨刀在灰蒙蒙的瘴气里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那弧线又快又急,带着风声,劈向泰姆的脖颈。那速度太快了,泰姆甚至还没完全稳住身体,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来得及下意识地抬起手里的半截骨棒去挡。可他只剩一只右手,力气本就比常人弱了一半,又刚牵动了伤口,胳膊都在发抖,骨棒举到一半就开始晃,像风中的烛火。
“铛!”
清脆的碰撞声在峡谷里响起,那声音不算大,却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无力感,像玻璃撞在石头上。
骨刀狠狠劈在骨棒上,泰姆只觉得一股巨力顺着骨棒传到手臂上,那力气大得像被巨石砸中,虎口瞬间被震裂,鲜血顺着骨棒往下流,滴在地上连成线。他“啊”地痛呼一声,那声痛呼里满是绝望,手里的骨棒直接被劈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点点血珠,最后落在远处的白骨堆里,发出“咔嗒”一声轻响,然后就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