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被三个年轻精灵围在中间，为首的少年叫莱姆，耳朵尖上还沾着片圣树的碎叶，手里捧着颗拳头大的星露果，果皮泛着的淡蓝光晕把他的脸颊映得发亮。“林恩阁下！您一定要尝尝这个！”莱姆把果子往林恩手里塞，语气急得像怕对方跑了，“圣树枯了三年，我上次吃星露果还是小时候，差点忘了这果子咬开是甜的！”

林恩笑着抬手接过，指尖刚碰到果皮，那层淡蓝光晕就轻轻颤了颤，像怕痒的小动物似的。一股温和的魔力顺着指尖往上爬，漫过手腕，暖得像晒了春日里最舒服的太阳，连指尖的凉意都被驱散了。

他低头看手里的果子，果皮上还沾着圣树根部的细土，湿润的触感蹭在指腹上，带着点自然的气息。不远处的圣树就立在广场中央，原本干裂得能塞进手指的树皮早已愈合，新枝从树桠间冒出来，嫩得能掐出水，枝叶间还绕着淡淡的绿光，像给整棵树裹了层光晕。

“确实是好东西。”林恩指尖捏了捏果皮，能感觉到里面饱满的果肉，“圣树能恢复，还是靠你们部落的坚持。”

“是靠您才对！”莱姆立刻反驳，旁边两个精灵也跟着点头，“要是您没带来净化的方法，我们说不定还在对着枯树发愁呢！”

可这场热闹，却像隔着一层透明的水膜，没沾到艾莉娅半分。

她站在广场的边缘，右手食指和拇指无意识地拧着亚麻衣角。那处布料早就被汗湿又捏干，起了一层毛躁的褶皱，像她此刻拧成一团的心。方才长老喊出“星叶部落加入种族联军”时，她跟着人群喊得嗓子都哑了，胸腔里的激动像要溢出来，可欢呼声一落，“枯叶行者”四个字就像浸了水的棉絮，沉沉压在胸口，连呼吸都带着滞涩感。

她悄悄抬眼，看了眼被精灵们围着的林恩，对方脸上的笑意温和，和周围的热闹融在一起；又飞快地瞥向石台上的长老，老人银白的胡须垂在胸前，手里握着根缠着藤蔓的木杖。她眼里的光刚亮起来，像烛火被风吹了下，晃了晃，又飞快暗下去，连眼睫都垂了下来，遮住眼底的失落。她怕被人看见这份期待，更怕别人问起“你一个枯叶行者，看长老做什么”。

十二岁那年的画面突然冒了出来。

那时她刚知道“星语者”这个词，偷偷用浆果汁在树皮薄片上画了张星辰图，图纸边缘被指甲抠得卷了边，手心的汗把纸浸湿了大半。她站在学徒房门口，门没关严，里面飘出星语者吟唱的咒文，温和的银蓝光从门缝漏出来，照在她的鞋尖，暖得让人心慌。她深吸一口气，刚要敲门，学徒就推门走了出来。

那是个穿银蓝色长袍的精灵，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看见她手里的图纸，眼神里的轻蔑像冰碴子似的：“枯叶行者凑什么热闹？”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扎得艾莉娅耳朵尖发烫，“你的魔力连引动星辰微光都做不到，学星语者的东西不是白费部落的草药吗？”

艾莉娅当时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手里的树皮薄片“啪”地掉在地上，学徒没看一眼，抬脚就踩了过去。浆果汁晕开，像颗摔碎的星星，沾在对方的鞋跟上，被带出老远。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敢提过星语者的梦想，只是偶尔在深夜里，偷偷跑到圣树底下，抱着树干抬头看夜空的星星，想象自己指尖也能冒出银蓝色的光，像其他星语者那样，为部落做点有用的事。

“大家稍静。”

一道沉稳的声音突然穿过喧闹，像清泉流过石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星辰魔力。艾莉娅猛地回过神，抬头看向石台。是长老。老人原本站在石台边缘，此刻微微抬手，一缕极淡的银蓝光从他指尖缠出来，顺着风丝散开，像一张无形的细网，轻轻罩住整个广场。那魔力不烈，却带着星辰的沉静，喧闹的欢呼声像被按下慢放键，渐渐低下去，连河边木瓢滴水的“叮咚”声都清晰起来。

围在林恩身边众人手一顿，手里的星露果光晕都跟着暗了暗；正在河边打水的女精灵直起身子，木瓢悬在半空，水珠顺着瓢沿往下滴，砸在水桶里，溅起小小的涟漪；就连远处几个整理弓箭的精灵战士，也放下了手里的弓弦，目光像被磁石吸着，齐刷刷地往石台上飘去。广场上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不远处河水潺潺的流动声，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在胸腔里“咚咚”跳。

长老的目光缓缓扫过广场上的每一个精灵，银白的胡须随着呼吸轻轻动着，眼神里既有圣树复苏的欣慰，又带着几分郑重。“方才，我们宣布加入种族联军，对抗马库斯与皇族。”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魔力，字字都能落在每个人耳朵里，“大家的热情，让我想起了星叶部落最鼎盛的年代。”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恩身上，语气软了几分：“圣树能复苏，联军能多我们这一份力量，首先要感谢林恩阁下。”老人朝着林恩的方向微微颔首，木杖头的宝石也跟着闪了闪，“若不是你带来净化的方法，若不是你愿意相信我们这些曾对你抱有偏见的精灵，圣树恐怕再也无法重焕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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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连忙放下手里的星露果，抬手回礼，指尖的魔力还没散，让他的动作带着点淡淡的光晕：“长老客气了。”他的笑容温和，扫过周围的精灵，“圣树复苏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不，你做的远不止‘该做的’。”长老摇了摇头，木杖轻轻敲了敲石台，发出“笃”的一声。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转了个方向，缓缓落在了人群边缘的艾莉娅身上。

那道目光很温和，没有半分部落里常见的轻视，反倒像带着某种审视后的认可，暖得像春日的阳光。艾莉娅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攥着衣角的手更紧了，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怎么也没想到，长老会突然看向自己。是方才的神情太明显了吗？还是长老察觉到了她心里的想法？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打转，让她的脸颊微微发烫，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只能垂下眼，盯着自己的鞋尖。

广场上的精灵们也顺着长老的目光看了过来，窃窃私语声像细小的虫子，慢慢爬开。离艾莉娅最近的中年精灵托尔，眉头先皱了起来。就是上次嫌她采草药太慢的那个，他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同伴，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飘进了艾莉娅耳朵里：“长老看她干嘛？一个枯叶行者，除了会捣鼓草药，还能干嘛？”

旁边的精灵也跟着点头，嘴型动得飞快：“就是，上次圣树根部的杂草，她拔了半天都没拔干净，还是我帮忙的……”

这些小声议论像细针，扎得艾莉娅耳朵尖发烫，她往人群后缩得更厉害了，肩膀都垮了下去，连后背都绷得发紧。她知道，部落里的精灵大多是这样看待枯叶行者的。能力弱小，做不了重要的事，更别说和“星语者”这种需要强大魔力操控能力的身份扯上关系了。

就在这时，长老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像在宣布什么重要的事：“不过，今天我想提的，不只是林恩阁下的功劳。”

他的目光扫过广场，精灵们的窃窃私语瞬间停了，所有人都盯着石台。老人顿了顿，目光重新锁在艾莉娅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我们星叶部落内部，还有一位成员，她的功绩，同样配得上我们所有人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