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感激陛下的仁慈，让已耄耋之年的我，有幸主持皇家大图书馆的修缮整理工作。

在这些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尤为让我感兴趣的，自然是禁书库里的那些藏书。

按照“贤君”卡尔一世定下的管理条例，如需翻阅禁书，必须有以下三类人士陪同：

一位德高望重的学士，我相信自己完全够格；

一位信仰坚定的胡斯特拉修士，实际上，我信仰胡斯特拉的父亲（愿记忆的迷宫始终为他保留出路）直到去世前都是晨星堡的主教，我想在他的耳濡目染下，自己也勉强能达到这一条件；

一位精通火焰魔法的术士，最为古怪的规定，但我的妻子小伊愿意代劳。

在整理禁书库的日子里，发生过许多离奇的怪事，比如一本书实际是封印恶魔的钥匙，只要翻开就会源源不断地召唤劣魔；另一本书则只会在午夜时分出现在书架上，里面满是世间最淫秽的诗歌；还有我始终找不到编号666的禁书，直到结束整理工作的那天早上，我才发现它正静静地躺在我枕边。

我想其中大多数是小伊的恶作剧——我可爱的妻子，似乎不愿意接受我已老得无所畏惧，不会再像年轻时那样脸孔涨红，结结巴巴地恳求她不要再闹了……

好吧，一些题外话。

真正让我留意的是编号514，名为《蠕虫密卷》的书籍，那是个疯巫妖留下的笔记，封面是他用自己皮肤揉制的，笔记的内容多是些胡言乱语，记录他曾于梦的国度穿行，并且觐见了智慧之主萨皮克罗斯，又在祂的引荐下，和另一位至高存在相会的故事。

引起我注意的是，是他对那位至高存在庭院里某种怪物的记述：

“……那最深的幻梦中，潜藏着一类不可名状的巨型蠕虫，它们名为‘巨噬蠕虫’，又唤作‘钻星者’，体长可达近千尺……能肆意穿梭于梦境和现实……吞噬所有障碍物，是犹格·索托斯最为强大的眷族之一……”

这看似只是疯子的呓语，然亲眼所见者，会知晓语言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这类怪兽的描写让我回忆起年轻时一段经历，那场景太过离奇，以至于经历者都认定是恶魔制造的幻景。但那翻滚的环节状躯干，那如同七鳃鳗般布满利齿的圆形口器……与记载何其相似，不断提醒我，这所谓的“巨噬蠕虫”，确实存在于世。

直到今日，仍不时有老人向我坦白，诉说他们对“蠕虫”的恐惧。

他们有的来自帝都，有的来自洋星港，更多则来自“蠕虫”最初出现的高崖城……这些老人强调，即便已过去数十年，那庞然巨物依旧会出现于他们最深的噩梦中，吞噬着他们的灵魂和记忆。

（当然，我的一位研修医学的学生认为，这是衰老引发的“愚昧症”，并非恶魔影响或者蠕虫侵蚀，我对此持保留意见。）

借着对蠕虫的好奇，我仔细翻阅了整本笔记，因而差点酿成大错——

随之阅读的深入，那关于至高存在的描绘逐渐令我痴迷，在作者的疯言疯语中，我竟无意间洞窥到了许多难题的解法，从奥普拉的魔力阈值推论，到迪特里希的精灵谱系猜想……在知识的诱惑下，我变得茶不思饭不想，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已陷入了高烧与谵妄中，只一门心思想要破译那些词汇背后的终极秘密。

直到某天醒来，我才发现小伊坐在我床边，满脸担忧。

那本《蠕虫密卷》呢？我赶忙问道。

“被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