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在门派西侧,由个跛脚的老管事看守。苏清欢到时,他正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杆上的铜锅被熏得乌黑,见她来,眯着眼往药材单上扫了扫:“苏清欢?新派来送丹房药材的?”
“是。”苏清欢垂着眼,递过管事签的条子。
老管事没接,烟杆在鞋底磕了磕:“丹房的药材金贵,少了半分都要担责任。”他往竹篮里装药材时,动作慢得像磨豆腐,每样药材都要在秤上晃三晃,“尤其是这忘忧草,长老特意吩咐过,一片叶子都不能少。”
苏清欢的目光落在那捆灰绿色的草上。忘忧草的叶子边缘带着锯齿,断口处渗出乳白色的汁,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正是忘忧丹的主药。她想起记忆里姐姐被灌药时的挣扎,指尖攥得发紧,指甲掐进艾草里,带起阵清苦的香。
“姑娘,”老管事突然抬眼,烟锅里的火星在眼底明灭,“你姐姐……当年也常来领这忘忧草。”
苏清欢的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依旧木然:“弟子不知。”
“她总说忘忧草性烈,得配着甘草中和,”老管事往烟锅里填着烟丝,声音像漏风的风箱,“可长老偏不许,说‘要的就是这烈劲’。”他忽然压低声音,“去年秋上,我在后山看见株野桂花,想起你姐姐爱用它入药,想摘来送她,却再也没见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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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远处传来脚步声。老管事立刻闭了嘴,把最后一把药材扔进篮里,挥挥手:“快走吧,丹房的人最是 impatient。”
苏清欢拎着竹篮往外走时,听见老管事在身后咳嗽,咳得像要把肺都咳出来。她回头望了眼,库房的木门在风里吱呀作响,老管事佝偻的背影被晨光拉得很长,像段被岁月压弯的枯木。
往丹房去的路,比清晨多了几分人气。几个外门弟子扛着柴火从身边经过,见了她都低着头快步走,眼神里带着避讳。苏清欢知道,他们定是听说了她要去丹房送药的事,在这门派里,靠近丹房的人,都像沾了晦气。
走到竹林拐角时,身后传来马蹄声。她侧身躲进竹影里,见灰袍长老骑着匹黑马从面前经过,黑袍在风里展开,像只巨大的蝙蝠。他身后跟着两个弟子,抬着口盖着黑布的木箱,箱子缝里渗出淡淡的腥气,和丹房附近的气味如出一辙。
“盯紧些,”长老的声音隔着风飘过来,带着冷硬的命令,“今晚务必把‘新料’送进炼魂阁,别让不相干的人看见了。”
炼魂阁……苏清欢的指尖猛地攥紧竹篮把手。那是门派最深处的禁地,据说用来存放废弃的丹药,可老管事曾说过,那里夜里总传出锁链拖地的声响。
黑马蹄声渐远,苏清欢才从竹影里走出来,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低头看了看竹篮里的桂花糕,油纸被药材压得有些皱,可桂香依旧执拗地往外钻。
丹房门口的守卫换了班,换成两个面生的壮汉,腰间的长刀比清晨那对更亮。见她来,其中一个斜着眼扫过竹篮:“规矩都懂?”
“懂。”苏清欢垂着眼,“不看不问,放下就走。”
“算你识相。”壮汉接过竹篮时,手指故意在底层按了按。苏清欢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好在他没发现异样,只嘟囔着“这篮子怎么沉甸甸的”,转身往门里走。
就在他推门的刹那,苏清欢忽然瞥见门后石缝里,塞着片干枯的桂花——是她清晨来时藏的。此刻花瓣被碾得有些碎,却依旧透着金黄,显然是被人发现了。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刚要转身,门内传来阵极轻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