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浓雾如凝固的灰浆,死死包裹着临时营地。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几点猩红的余烬,在冰冷的雾气中明灭不定,散发出微弱的暖意和焦糊味。死寂中,唯有张太公那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呼吸声,如同风中残烛,牵动着每个人的心。
林宵守在张太公身旁,眼皮沉重如铅,却不敢深睡,强撑着保持一丝清醒,时刻留意着老人的状况。苏晚晴在不远处盘膝调息,脸色依旧苍白,气息却平稳了许多,显然在竭力恢复损耗的道力。铁蛋和其他几个村民蜷缩在角落,早已在恐惧和疲惫中沉沉睡去,发出不安的鼾声。阿牛依旧昏迷不醒,心口的邪印幽光黯淡,仿佛也陷入了沉寂。
突然——
一直昏睡的张太公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仿佛被扼住喉咙的窒息声!
林宵瞬间惊醒,急忙俯身查看:“太公?太公您怎么了?”
只见张太公双目紧闭,眉头死死拧在一起,脸上那层不健康的死灰色骤然加深,甚至透出一种诡异的青黑!他枯瘦的手猛地抬起,在空中胡乱地抓挠着,仿佛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嘴唇剧烈哆嗦,发出破碎不堪的、充满极致恐惧和焦急的呓语:
“不……不能……不能去……井……快……快跑……九哥……九哥……拦……拦住他……不能……不能信……那是……骗局……全是骗局……呃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化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随即猛地戛然而止!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瘫软下去,呼吸瞬间变得极其微弱,几乎感觉不到!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纸金色,仿佛生命已走到尽头!
“太公!”林宵魂飞魄散,失声惊呼,手忙脚乱地想要扶起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边的动静立刻惊动了苏晚晴,她猛地睁开眼,身形一闪便已来到近前,指尖迅速搭上张太公的颈脉,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难看!
“生机……在飞速流逝!井水的阴寒之力与残毒彻底爆发,反噬了!”她声音急促,立刻并指连点张太公心口几处大穴,试图以道力强行吊住最后一口气,同时急声道,“快!把我药囊里那枚‘参蟾吊命丹’拿来!快!”
林宵慌忙在苏晚晴的指引下翻找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奇异药香和微弱金光的丹药。
苏晚晴捏开张太公的嘴,将丹药塞入其舌下,又以自身精纯道力助其化开药力。
丹药入体,张太公身体再次微微一震,脸上纸金色稍褪,呼吸似乎粗重了一丝,但依旧气若游丝,显然只是回光返照,拖延片刻罢了。
他浑浊的眼睛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神涣散无光,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急和深切的悲伤,直直地望向林宵,嘴唇哆嗦着,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
“宵……宵娃子……过……过来……”
林宵心如刀绞,连忙凑近,握住老人冰冷如枯枝的手,哽咽道:“太公,我在!我在!”
张太公的手猛地反抓住林宵的手腕,枯槁的手指因用力而剧烈颤抖,指甲几乎要掐入林宵的皮肉之中!他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惊人的光彩,混合着巨大的痛苦、无尽的悔恨和一种刻骨铭心的恐惧,死死盯着林宵,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执念:
“听……听太公说……时间……不多了……”
“黑水潭……那东西……不是偶然……是……是债!是……几代人的债啊!”
“你爷爷……九哥他……他……不是病死的!他是……他是自愿……以身……饲……呃……!”话未说完,他猛地一阵剧烈咳嗽,喷出几口带着冰碴的黑血,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林宵如遭雷击,浑身剧震!爷爷……不是病死的?!自愿?以身饲……饲什么?!饲那潭中的邪物?!
还不等他消化这惊天秘闻,张太公仿佛回光返照般,再次死死攥紧他的手,指甲深陷,用尽最后的气力,语无伦次地嘶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