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别扭”与“和好”，在这深宫之中，竟成了他们之间独特的情趣。他试图用他的方式掌控她、关心她，而她，则在顺从与小小的“反抗”中，寻找着属于他们两人的平衡与亲密。

宫中众人，从最初见到帝妃争执时的战战兢兢，到如今，已渐渐习以为常。

高德胜便是其中感受最深的一个。这日，他端着新沏的雨前龙井，轻手轻脚地走入养心殿东暖阁。只见陛下正伏案批阅奏折，朱笔挥洒，神色专注。而贵妃娘娘则坐在窗下的小几旁，面前摊着一本闲书，手边还放着针线篓子，似乎在绣着什么，姿态闲适。

这画面看似和谐，但高德胜何等眼力，一眼便瞧出陛下虽然盯着奏折，那眼角余光，却时不时地瞟向窗边那道窈窕的身影。而贵妃娘娘，看似在看书，那书页却半晌未曾翻动一下，指尖捏着绣花针，也久久未落。

高德胜心中暗笑，面上却丝毫不显，恭敬地将茶盏放在萧彻手边：“陛下，茶来了。”

“嗯。”萧彻头也未抬。

高德胜又转向沈清弦，笑道：“娘娘，这是尚宫局新送来的云雾茶，香气清幽，最是安神，您也尝尝？”

沈清弦抬起眼，笑了笑：“有劳高公公。”声音温婉，眼神却飞快地瞥了龙案后的萧彻一眼。

高德善退到一旁，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如明镜一般。这两位主子，怕是又因着什么小事“别扭”上了。或许是陛下嫌娘娘昨日去慈宁宫请安时辰久了些？或许是娘娘怪陛下昨晚批折子到深夜，未曾早些安歇？总之，无外乎是些鸡毛蒜皮，却偏生能让这两位闹上小半日脾气，最后又不知因何契机，迅速和好，感情反倒更胜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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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过一刻钟，萧彻批完一本奏折，揉了揉眉心，状似无意地开口：“朕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匹浮光锦，颜色鲜亮，与你新得的那套红宝石头面倒是相配，明日让尚服局给你裁几身新衣。”

沈清弦捏着绣花针的手指顿了顿，抬起头，眉眼弯弯：“谢陛下赏。不过臣妾觉得，那匹月白的软烟罗更衬陛下前日赏的羊脂玉簪。”

萧彻看她一眼，淡淡道：“随你。”

虽只短短两字，但高德胜分明看到，陛下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松缓了些许。而贵妃娘娘，则低下头，继续手中的绣活，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她心中的愉悦。

得，这是和好了。高德胜心中暗道，这两位主子，闹别扭时如同疾风骤雨，和好时又似春风化雨，倒让伺候的人也跟着心情起落。不过，比起从前陛下冷心冷情、六宫如同虚设的日子，如今这般，虽偶尔提心吊胆，却更多了几分鲜活的人气儿。

他悄悄抬眼，再次打量那窗边的身影。贵妃娘娘低眉顺眼做着女红，烛光在她侧脸勾勒出柔美的弧度，娴静美好得如同画中人。可高德胜却知道，这位主子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温顺无害。她有着自己的脾性和心思，能在陛下盛怒时巧妙周旋，也能在陛下柔情时恰到好处地拿捏分寸。最重要的是，陛下愿意为她破例，愿意为她放下身段，甚至……愿意与她进行这般幼稚的“交锋”。

这长春宫，如今是真真切切的椒房独宠，固若金汤。

然而，就在这看似甜蜜稳固的表象之下，暗流却从未停止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