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要饿了。” 她突然开口,声音像被水泡透的木片,发闷,还带着点草叶的涩味。说着就抓起块石子往山下的方向扔 —— 那里根本没有湖,只有深不见底的沟壑,沟底的风卷着雾往上涌,石子落下去,连点回声都没溅起来。
鲁班的凿子顿了顿。
他记得这处沟壑。去年涨水时,水漫到半山腰,黑鱼精就是从这里爬上来的。那东西足有十丈长,触须像浸了油的麻绳,卷走了三个孩子。他们的母亲跪在香樟树下哭,哭声把树皮都泡软了,渗出的树汁黏在她掌心,干了之后,也印出了缠枝纹,和他的、墨姜的,一模一样。那女人后来疯了,总往沟里扔石子,说要喂 “会说话的鱼”。
“墨姜,” 他试着喊她,声音在雾里散得厉害,像把沙子撒进水里,“过来帮我扶着凿子。”
她没回头,却慢慢挪了过来。草绳在她指间无意识地绕着,偶尔有碎草落在他凿出的石槽里,像细小的船,随着雾的流动轻轻晃。他闻到她发间的香樟味 —— 比树上的更浓,还混着点血的腥气。昨天他把她按在香樟树上,让粗糙的树皮蹭她的脸,想让她记起这味道,记起他们曾在这树下结绳为婚。可她只是笑,眼睛空得像沟底的雾,说 “树在哭”,说着就伸手去摸树皮上的黏液,指尖被划破了,血珠滴在树纹里,也开出朵缠枝纹。
香炉的轮廓渐渐显形。
鲁班特意在炉壁凿出 V 形刻槽,角度和香樟树干上的纹路分毫不差。那纹路他摸了三十年,闭着眼都能画出:起笔要像新抽的枝芽,带点弯,收笔要藏进主干,留个针尖大的圆点。每凿一下,他就往槽里挤一滴血,血珠渗进石头的瞬间,会亮起极淡的青光,像烛火被风吹前的最后一跳,又像在回应掌心缠枝纹的震颤。这是他从苏小小墓前的血砖上学来的法子 —— 那些砖上的刻线也是这样,用血喂过,就能锁住东西。他要锁的太多了:墨姜数石子时的笑,黑鱼精触须上的惨叫,香樟树下渗出的树汁,还有那些快要被雾泡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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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好了。”
墨姜突然把个草环套在他手腕上。草绳粗糙,边缘带着她指尖的血温,蹭得他伤口发疼,但他没摘。这是她今天编好没拆掉的第一个,草环上还留着她指尖的血印,三个,像三颗红石子,和他掌心的缠枝纹重叠在一处,红得发烫,烫得他手腕都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