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墨羽,玉瑶宗开宗立派以来,独一份的雄性生物,官方认证的“尘世范例”。
说白了,就是一本活的《人间七情六欲入门到精通》。
平日里,我的工作就是配合师姐师妹们完成宗门布置的“红尘模拟”课业。
比如今天陪这位师姐演一出“一见钟情”,明天帮那位师妹体验一下“求而不得”,后天……后天可能要模拟“菜市口砍头”时的悲愤交加。
别问,问就是为了让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们下凡历劫时,不至于被一个卖糖葫芦的骗走。
“我的人生,就是一出大型沉浸式角色扮演,还是个没有剧本的工具人。”我叼着一根灵草,躺在藏经阁外的玉阶上,懒洋洋地对识海里那个自称“逆命之瞳”的金色光团吐槽。
光团毫无反应,高冷得一如既往。
“墨师兄!墨师兄,快来!”
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连眼皮都懒得抬,就知道是那个精力过剩的小师妹——白若薇。
果不其然,一阵香风掠过,我的胳膊就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拽住了。
“别躺尸啦!我新研制的‘匿踪潜行符’三代改良版成功了,就差个活物测试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失败了,慢悠悠地坐起来,拍掉身上的草屑:“我说白师妹,你那些符箓能不能先在灵兔身上试试?我这‘尘世范例’的身子骨可金贵着呢,万一你那符箓效果是‘原地爆炸符’,我上哪说理去?”
“哎呀,不会的不会的!”白若薇不由分说地把我拖起来,献宝似的在我胸口贴上一张画着扭曲蚊香图案的符纸,“这次我用了月萤草和虚空晶尘,保证隐匿效果一流,连神识都扫不到!咱们去月迷窟那边试试!”
月迷窟?
我心里咯噔一下。
那地方是宗门禁地之一,据说里面封印着某种上古遗留的“不祥之物”,常年被三重幻阵笼罩,是连宗主都明令禁止靠近的区域。
这小妮子,胆子是真大。
“师妹,作死也不是这么个作法吧?去禁地边缘晃悠,被执法长老抓到,你这个月的灵石可就全泡汤了。”我试图劝退。
“怕什么!有我的匿踪符,谁能发现?”白若薇拍着平坦的胸脯,一脸“你信我”的真诚。
最终,我还是没能拗过她。
毕竟,作为玉瑶宗唯一的“师兄”,保护(陪着)师妹作死,似乎也成了我工作的一部分。
月迷窟位于玉瑶宗后山最深处,即便只是边缘,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阴冷潮湿的苔藓气息。
四周的灵植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幽蓝色,显得诡异而静谧。
白若薇激活了符箓,一道微不可察的涟漪将我们二人包裹。
我试着探出神识,果然如同石沉大海,仿佛自己真的从这片空间消失了。
“厉害啊,师妹。”我由衷赞叹。
这丫头在符阵一道上,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那是!”白若薇得意地扬起小脸,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咦”了一声,指向前方一处被藤蔓覆盖的石壁。
“墨师兄,你看那里……”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石壁的缝隙中,正有一缕极细微的银紫色光华,如呼吸般忽明忽灭。
那光芒极为黯淡,若非我们此刻心神高度集中,根本无法察觉。
就在我凝视那缕光华的瞬间,我识海深处,那颗万年不动弹的“逆命之瞳”猛地一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共鸣感,从我灵魂深处涌起。
我能清晰地“看”到,一根连接着我自身的、虚无缥缈的因果线,正被那缕银紫色的光华轻轻拨动,发出一声低沉的颤音。
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这股力量的源头,与我体内某种潜藏的东西同根同源。
陌生,是因为它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牵引力,仿佛在召唤着我。
“别过去!”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警惕。
我和白若薇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林远萧正从一棵古树的阴影中走出,他(她)的身上同样贴着一张隐匿符,显然比我们来得更早。
小主,
今天的林师妹(弟)依旧是一身素雅的月白弟子袍,眉眼清冷,只是此刻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罕见地写满了凝重。
“林师姐?你怎么也在这?”白若薇惊讶地问。
林远萧没有回答,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缕光华,沉声道:“此地灵力异常,有禁制松动的迹象,那光芒……很危险。”
白若薇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造次。
我却没有理会他们的对话。
我的全部心神,都已被那缕光华所吸引。
在“逆命之瞳”的视野中,那光芒不再是单纯的光,而是无数细密的符文交织成的锁链,锁链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册古朴的书卷虚影。
书卷封面上,三个古篆大字若隐若现——情劫录。
而在书卷下方,又有两个稍小的字迹缓缓浮现——劫引。
“情劫录……劫引?”我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这不就是灵雪瑶师姐掌管的那本,记录着所有弟子历劫天命的宗门秘典吗?
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预兆?
而且……为什么会和我的因果线产生共振?
我,一个凡界来的“尘世范例”,一个理论上与仙子们的修行毫无瓜葛的“工具人”,怎么会成为“情劫录”的引导目标?
难道……
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炸开:所谓的“尘世范例”,根本不是为了让仙子们模拟历劫。
而是……我本身,就是她们某个劫数的“引子”,甚至,是劫数本身!
就在我心神剧震之际,那缕银紫色的光华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猛地一亮!
它不再局限于石缝,而是像一条灵蛇般钻了出来,在半空中游走片刻,最终“啪”的一声,烙印在了我们面前的石壁上。
光芒散去,石壁上留下了一个由银紫色光痕构成的、清晰无比的古老符文。
那符文的形状,我和白若薇或许不认识,但一旁的林远萧却瞬间脸色煞白,失声低呼:“这是……上古的‘契’之印记!”
白若薇好奇地问:“‘契’?什么意思?”
林远萧嘴唇翕动,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是契约,是烙印,是……天命指定的……祭品。”
祭品?
我心头一寒,还未及细想,就看到那“契”之符文中央,又是一道光华流转,缓缓勾勒出了一个新的字。
那是一个笔锋苍劲、飘逸中透着无尽宿命感的字。
——羽。
我的名字。
一瞬间,周遭的虫鸣、风声、乃至白若薇和林远萧的呼吸声,都仿佛离我远去。
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石壁上那个熠熠生辉的“羽”字。
它在召唤我。
它在标记我。
它在宣告,一场我毫不知情的命运棋局,终于落下了第一颗棋子。
而我,墨羽,就是那枚被摆上棋盘的棋子。
“快走!”林远萧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我和还在发愣的白若薇,“这里的禁制彻底被触动了,巡山长老马上就到!”
话音未落,远处的天际已传来数道破空之声。
我们三人不敢有丝毫耽搁,借着符箓的掩护,狼狈地遁入了密林深处。
奔逃中,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月迷窟的石壁上,那个银紫色的“羽”字,在幽暗的林间微光下,像一只冰冷而悲悯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明白,我在玉瑶宗插科打诨、安逸度日的“范例”生涯,到此为止了。
那本神秘的《情劫录》,已经为我翻开了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