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手指还搭在军刀上,冰面的裂痕已经不再蔓延。风重新有了方向,卷着雪粒抽打在他的脸上,带着刺痛。他没动,只是盯着那绿色的倒计时,直到它从视野里消失。
他试了第三次站起来。
这一次,膝盖撑住了。左臂的热度还在,像一块烧红的铁片贴在骨头旁边。他用军刀拄地,慢慢把重心移过去,一步一拖地往临时监测站走。每走一下,脚底都传来麻木和针扎混在一起的感觉。
林玲躺在控制台前,身体静止,只有瞳孔里的蓝光还在微弱闪烁。她的右眼黑了,左眼的数据流断断续续跳动着。听见脚步声,她头也没抬,直接开口:“心跳132,血氧78,左臂细胞活性下降至临界值以下。你再往前走十米,就会倒下。”
“我已经倒过一次了。”楚河靠在门框上,喘了口气,“这次是走回来的。”
她终于转过头,目光扫过他左臂缠绕的金属带——那是临时冷却装置,从报废的反应堆拆下来的。皮肉边缘泛着暗红,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发黑。
“深红编码确实消失了。”她说,“全球信号源中断,记忆清洗程序已执行。所有幸存者对‘卡门’‘基因熔炉’‘回炉核心’这些词没有反应,就像从来没听过。”
楚河靠着墙滑坐在地,军刀横放在腿上。“所以他们都忘了?”
“不只是忘。”林玲调出一段数据投影,“是系统主动抹除。文明筛选器在崩溃前启动了‘创伤隔离协议’,目的是防止集体心理崩塌导致重建失败。简单说,它觉得人类记不住痛苦,才能继续活下去。”
楚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能动,但动作迟缓,像是隔着一层橡胶在操控。他试着握拳,掌心被刀柄上的凹槽磨破,血混着汗往下滴。
“那你记得吗?”
“我记着。”她说,“你也记着。因为我们是例外。”
“为什么?”
“因为你曾深度绑定系统,而我是独立意识体。我们不在清洗范围内。”
楚河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一声。“所以我们成了活档案?背负着没人相信的历史?”
林玲没回答。她的蓝光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像是在计算什么。
通讯终端突然亮了。
信号来自星火据点、西伯利亚基地、南美浮岛……十几个主要据点同时发来简报。内容几乎一致:末世记忆出现大面积空白,民众情绪稳定,重建工作正常推进。
“他们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楚河低声说。
“这或许更好。”林玲关闭投影,“如果真相只会带来恐惧,那遗忘也是一种资源。”
楚河没接话。他盯着自己左手,那里有一道金纹正缓缓流动,从手腕爬向小臂。不是伤疤,也不是能量残留,更像是某种活着的东西,在皮肤下缓慢游走。
“第八阶还在运行?”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