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楚河胸口的伤口漫出来,顺着晶状藤网蔓延,像一条条细小的红蛇爬向根脉深处。他躺在地上,眼睛没闭,也没睁,瞳孔里映着天花板上断裂的电路火花,一闪一灭。
阿伊莎靠在主藤柱旁,右眼还勉强亮着微光。她听见了心跳停止的声音——不是警报,是那种彻底空掉的寂静。她笑了下,嘴角渗出血丝。
“你总想一个人背下所有罪……可这次,换我来当你的盾。”
她抬起手,指尖划过左眼裂开的眼眶,黑血混着孢液滴落在藤蔓接口处。藤网猛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唤醒。整座熔炉核心发出低沉嗡鸣,残存的能量开始逆流回聚。
藤蔓动了。
一根从地面升起,轻轻卷住楚河的手腕;另一根缠上他的脚踝,缓缓将他托起。他的身体已经不再温热,皮肤泛出半透明的灰白色,像是光线正从内部一点点漏出去。粒子开始从指尖浮起,缓慢飘散,如同被看不见的风吹走的尘埃。
阿伊莎咬紧牙关,把右手按进自己脊椎后方的神经节。一阵剧痛让她弓起背,但她没松手。记忆像数据流一样被抽出,顺着指尖注入藤脉。画面闪过:雨林深处的第一朵血花、星火据点初建时的篝火、楚河站在废墟上说“活下去”的背影……全都汇入那团沉睡的种子。
“方舟协议……启动。”
声音不是她说的,是整个系统在回应。
穹顶裂开,原本封闭的熔炉顶部扭曲变形,金属板被粗壮的藤条撑开。血藤不再是单纯的植物形态,它们裹挟着液态金属残骸,融合成某种介于生物与机械之间的结构。千米长的主干从月壤中拔地而起,根系撕裂地壳,缠绕住基地残骸,逐渐形成一艘巨大舰体的轮廓。
警报灯还在闪,但没人看了。
底层舱室里,三十七名幸存者围成一圈。他们看着彼此脸上尚未褪去的电路纹路,又抬头望向悬浮在核心祭坛上方的楚河——那个曾经下令牺牲弱者的男人,现在连呼吸都没有了。
一个少女站了出来。
她二十岁不到,左臂缺了一截,是去年冬天楚河从雪堆里刨出来的。她没说话,只是用牙齿咬破手掌,然后将血淋淋的手按在地面伸出的一根藤蔓接口上。
藤蔓立刻有了反应,顺着她手臂攀爬,刺入皮肉,直达神经。她疼得跪下去,却没抽手。
“他替我们死过一次了……这次,轮到我们为他活着。”
话音落下,第二个人走上前。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有人哭,有人抖,但没人退。
藤蔓如根须般钻入每个人的脊椎连接点,体表细胞开始重组。皮肤变得薄而柔韧,肩胛骨位置隆起,裂开缝隙,翠绿薄膜从中展开,像未完全舒展的叶片。这些新生组织微微颤动,吸收着月面微弱的阳光,进行最原始的光合作用。
一名队员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叶脉纹路,喃喃道:“我还……能算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