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这绝非普通的漕银被劫案。这更像是一个信号,一个宣言,一种来自黑暗深处的、对现有秩序的残忍嘲弄。
这杭州城,这东南之地,因为这三箱“血银”的到来,即将掀起滔天巨浪。
而他自己,这个只想凭本事吃饭、在账目数字间求个明白的小小吏员,已然被这血色的浪头,打湿了鞋袜。
衙署内乱作一团,王主事声嘶力竭地喊着“封锁消息”、“上报府衙”,却无人真正听令。沈沧澜默默地站起身,走到那三箱血银前,蹲下身子。他强忍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仔细端详着银锭上的戳记和边缘的磕碰痕迹。
他注意到,有些银锭的边缘,沾染着一些非常细微的、亮晶晶的白色粉末,不像是血污,也不像是泥土。
他伸出食指,极其隐蔽地蘸取了一点,指腹传来一种独特的滑腻感。
这是……海盐?
漕银自内陆而来,运输途中怎会沾染上如此新鲜的海盐颗粒?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这批被劫的官银,或许根本未曾远遁。它可能就在这杭州地界,甚至,就在这庞大的、充斥着走私贸易的港口某处,正在进行某种快速的清洗和转移。而这些“血银”,是灭口,是警告,或许……也是一个精心设计,旨在搅浑水的局?
沈沧澜不动声色地将手指上的粉末擦净,站起身,退回到阴影之中。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同僚,看着瘫软在地的主官,看着那三箱在秋日阳光下闪烁着妖异光芒的白银。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仅仅是一个拨弄算盘的吏员了。这“血银案”就像一头闯入棋局的怪兽,粉碎了所有的规则与平静。他要么被这头怪兽吞噬,要么……就得想办法,在这混乱的棋局中,为自己找到新的活路。
风暴已至,而他,正站在风暴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