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明被当场革职锁拿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杭州城的大街小巷。市井百姓议论纷纷,茶楼酒肆里,人们交头接耳,既感震惊,又觉快意。而在官场和与之关联的豪绅富户圈子里,这消息则如同一场猝不及防的寒流,让许多人脊背发凉。
布政使司衙门内,周廷璋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久久没有出来。下人送进去的午膳原封不动地又被端了出来。门外的属官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去打扰。谁都清楚,赵德明的倒台,意味着维系浙江官场数十年的某种平衡被彻底打破,下一个会轮到谁?这位布政使大人,此刻恐怕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直到日头偏西,书房的门才“吱呀”一声打开。周廷璋走了出来,面色已然恢复平静,只是眼下的乌青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郁,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宁。
“备轿。”他声音沙哑地吩咐,“去钦差行辕。”
林泉清舍,书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肃杀之气。
张惟贤正在仔细翻阅从《溪山行旅图》画杆中取出的密信和账目副本,越看,眉头蹙得越紧。沈沧澜侍立一旁,不敢打扰。
“果然…牵扯甚深。”张惟贤放下最后一页纸,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些密信虽未直接署名,但用语、称谓、涉及的某些宫廷采办和工程,都隐隐指向了司礼监的某位权势熏天的大太监,以及一位以“清流”自居却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的致仕阁老。账目更是触目惊心,每年从浙江流向京师的“孝敬”,数额之巨,远超想象。
“大人,周布政在外求见。”侍卫通传道。
张惟贤与沈沧澜对视一眼,均想:“来了。”
“请周大人进来。”张惟贤将桌上的密信账目用一方镇纸压住。
周廷璋步入书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与自责,一进来便深深一揖:“张大人!下官…下官驭下不严,竟让赵德明此等蠹虫潜藏身边多年而未能察觉,致使漕银大案发生,地方不宁,下官…有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