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处理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常朝政务后,曹睿不等任何臣工出列奏请,便主动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陇右之败,夏侯楙丧师失地,实为国家之耻,朕心实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群、刘放等人略显错愕的脸,“然,国难当头,非退缩怯战之时。朕决意,十日后,御驾亲征,与诸葛亮相会于陈仓,以彰国威,以安社稷!”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泛起。
曹睿不待议论扩大,继续部署,语速快而清晰:
“诏令已发往扬州,命大将军曹真,将南疆军事暂交满宠,即刻轻骑返京,随驾同行!”
“擢升满宠为前将军,假节,代都督扬州诸军事,总揽对吴防务!”
陈群嘴唇翕动,似乎还想进言,但看到皇帝那决绝的眼神,以及将曹真这位宗室首席大将牢牢控于身边的安排,他最终将话咽了回去。陛下此举,既展现了力挽狂澜的君主担当,更深层的意味,在场诸多老成持重之臣都已心知肚明——那是彻底堵死了启用司马懿的任何可能。一种混合着失望与忧虑的情绪,在支持起复司马懿的臣子间无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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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曹睿于洛阳宣布亲征的同时,扬州治所寿春。
大将军曹真刚刚接过天使送达的诏书。他挥退使者,独自在堂中展开细读,脸上并无半分喜色。石亭战事,因他的到来和后续十万援军的集结,东吴孙权见无隙可乘,已在掳掠了大量人口物资后徐徐退兵,淮南局势刚刚稳定。然而,雍凉那个烂摊子,却远比淮南更要命。
“陛下亲征……”曹真喃喃自语,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名为鼓舞士气,实则是将此千斤重担,毫不留情地压于吾身啊。”他仿佛已经看到雍凉那片残破的土地,精锐丧尽,士气低迷,而他的对手,是那个用兵如神、算无遗策的诸葛亮。“这分明是一局死棋!”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巨大的责任与对未来的悲观预期,迫使他做出了一个艰难且违背本心的决定。在奉诏返京的途中,他命令队伍改变预定路线,绕道河内郡温县。
马车碾过温县孝敬里略显古朴的街石,最终停在一座看似朴素无华、门楣上仅书“司马府”的宅邸前。曹真下车,望着那紧闭的府门,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身为宗室大将的骄傲,有对府内之人智谋的嫉妒与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的屈辱,以及一丝微弱的、期盼能找到破局之方的希望。
司马府书房内,陈设简朴,唯书香盈室。司马懿一身半旧葛布深衣,正手持书卷,对坐在面前的次子司马昭讲解《韩非子》中“备内”一篇。管家侯吉悄步而入,低声禀报:“主公,大将军曹真车驾已至府门外。”
司马懿执书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又被一层更深的、难以捕捉的失落所覆盖。这情绪的波动稍纵即逝,他面色已恢复古井无波,对司马昭温言道:“昭儿,今日便到此,你自去后院寻你兄长,将方才为父所讲默诵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