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蒹葭牵着黛玉的身影刚消失在荣庆堂门后,暖阁里那凝滞得几乎让人窒息的空气,马上重新流动起来。
贾母从软榻上猛地直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贾母的声音尖利,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一个外府来的丫头,不过是个庶女,竟敢在我荣国府的荣庆堂里动刀灌酒!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祖宗?还有没有荣国府的规矩!”
她的话音刚落,一直僵在原地的薛姨妈终于回过神来,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扑到还瘫坐在椅子上的宝钗身边,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
她失声痛哭:“我的儿啊!你这是受的什么罪啊!那林蒹葭也太狠了,竟对你下这种毒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啊!”
宝钗靠在母亲怀里,依旧咳嗽得撕心裂肺,单薄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她嘴角还残留着酒渍,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散乱了,颈间那枚象征着“金玉良缘”的金锁歪歪斜斜地挂着,上面的“不离不弃”四个字,在此刻显得格外讽刺。
她连抬起手擦拭嘴角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维持往日的端庄娴雅了。
宝玉也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劲来,但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双手无意识地搓着,嘴里反复念叨着:“还好……还好没伤着林妹妹……林妹妹没事就好……”
他甚至不敢去看一眼同样瘫在一旁、还在小声啜泣的湘云——上次被林蒹葭那冰冷眼神瞪过后的后怕,至今还深深烙印在他心里。
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也终于敢挪动脚步了。
迎春拢着袖口,眼神里满是迷茫和怯懦,她悄悄凑到探春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这……这怎么会闹这么大,这该如何收场啊……”
探春却没有接话,她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随即又被一层忧虑覆盖。
她悄悄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说实话,她早就看不惯湘云的咋咋呼呼、口无遮拦,也厌烦了宝钗那副永远端庄得体、实则处处算计的模样。
林蒹葭这一顿毫不留情的狠惩,倒让她觉得心里痛快了不少。只是,这后果……怕是难以收拾。
惜春则始终垂着眼帘,手里捻着一方素色的丝帕,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谁也猜不透她此刻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