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里一片死寂,贾母脸色木然地坐在上首,显然已经认命了。
只有蒹葭嘴巴还在巴巴个不停,“只是有件事我得问清楚,莺哥姑娘的卖身契,外祖母可一并带来了?”
蒹葭看了一眼脸都戳到胸口去了的鹦哥“还有她家里的父母亲人,是也跟着挪去听竹轩,还是说,鹦哥姑娘本就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贾母脸上的强行维持笑僵在嘴角,攥着佛珠的手指猛地收紧,连周嬷嬷都悄悄又往后退了半步,谁也没料到,蒹葭会突然揪着“卖身契”和“家人”不放。
“我给黛玉送个丫鬟,你倒要起一家子来?”贾母的语气发沉,带着被噎住的愠怒。
贾母就不信了,怎么就掰扯不过这个小丫头了?“鹦哥是府里用银子买来的奴才,卖身契在账房收着,自然是跟着黛玉去伺候,哪来的‘家人一起’的道理?”
“原来卖身契还在府里账房。”蒹葭身子微微前倾,眼神亮得像刀子,直直戳破贾母的心思。
“可我们听竹轩有个规矩:要么,就是一家子骨肉凑在一处,谁也别想拿家人当把柄拿捏,是好是歹都捆在一块儿,要么,就是孤女,无牵无挂,谁也辖制不住。”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吓得发抖的莺哥,话却对着贾母说:“老太太不妨说说,莺哥姑娘是哪种?”
蒹葭的丹凤眼,对上贾母的老狐狸眼,目光在空中交汇,似金戈铁马之声,交错而过。
蒹葭继续慢悠悠地开口:“若是她家里人还在府里当差,那她往后在黛玉妹妹身边,是听妹妹的吩咐,还是听老太太的暗示?”
“若是她没了家人,卖身契又不在妹妹手里,哪天老太太一句话,把人调走了,妹妹身边岂不是白添一场空?”
贾母被问得哑口无言,胸口一阵发闷,她送鹦哥,本就是想安个眼线在听竹轩,盯着蒹葭和黛玉的动静。
没成想被蒹葭一语道破,连反驳的话都找不到,总不能说“我就是让她来盯着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