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神之墟的最深处,时间仿佛凝固了。
曾经魔气滔天、血浪翻涌的景象,已然被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寂静所取代。那片浩瀚无垠的暗红血海,此刻如同巨大而光滑的镜面,不起一丝波澜,倒映着上空缓缓流转、散发着柔和金光的周天源纹大阵。空气凝滞,连最微小的尘埃都停止了飘动,唯有那源自太古的、镇压一切的法则道韵,如同无声的脉搏,在这片空间的每一寸角落里缓缓流淌。
这里是力量的源点,也是生机的禁区——至少,对于绝大多数生灵而言是如此。
在血海边缘,一方由漆黑岩石构成的平台上,林澈静静地躺着,像一尊被时光遗忘的石像。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皮肤下不再有血液流动的迹象,胸膛没有丝毫起伏,口鼻间更是断绝了呼吸的气息。任何探测法术落在他身上,都只能感受到一片虚无,一片与周围岩石无异的死寂。为了修复那万古封印,他付出的代价远超想象,几乎燃尽了一切——生命力、神魂本源、乃至构成他存在的根基。
然而,在这极致的死寂之下,在那看似已然崩灭的躯壳深处,一场远超常人理解的、静默而伟大的蜕变,正悄然进行。
守墓一脉最后的传人,玄骨,如同一尊真正的骷髅,盘膝坐在平台边缘,与这死寂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他那深陷的眼窝中,原本黯淡的灵魂之火,此刻却跳动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光芒。他双手结着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周身散发出微弱的、与上空大阵同源的气息,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大阵残存的净化之力与这片天地间正在缓慢复苏的本源生机。
丝丝缕缕肉眼难见的清辉,从大阵的光幕中垂落,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缓缓汇聚到林澈身体上方,形成一个朦胧的、约一人高的光茧。光茧表面,无数细小的金色源纹如同活物般流转、明灭,散发出温暖而纯粹的能量波动。
玄骨凝视着光茧,干瘪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心声在回荡:“源纹使者……您听到了吗?这片天地的‘脉动’正在变得有力……万载沉疴,因您而祛……守墓一脉世世代代守望于此,终于……终于看到了封印重光之日……”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层光茧,看到内部正在发生的奇迹。
林澈的体内,早已是一片破败之后的混沌景象。经脉寸断,骨骼布满裂纹,五脏六腑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与形态,如同被风暴肆虐过的废墟。但在那废墟的中央,原本丹田所在的位置,景象却截然不同。
那里没有完整的混沌金丹,只有无数散发着微光的金丹碎片,如同星辰的残骸,悬浮在一片由三块源纹碎片融合而成的混沌光源之中。这团光源,不再是简单的能量聚合体,它更像是一个微型的、正在演化的宇宙雏形。灰色的混沌气流与金色的源纹脉络在其中交织、碰撞、融合,衍生出地水火风的虚影,又幻灭为更基础的粒子。
金丹的碎片,并非在被修复,而是在被这团混沌光源彻底“分解”、“同化”,转化为一种更为本源、更接近法则本身的物质。这些新生的物质,正如同最细腻的流沙,又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灵蛇,沿着林澈体内那些早已破碎的经脉通道,缓慢而坚定地流淌、铺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