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这声音在充斥着各种叫卖、争吵和机械运转杂音的“跳蚤集市”里,本应微不足道,却像一把细小的冰锥,精准地刺入了“匿踪者”的听觉神经。
老烟斗粗糙如老树皮的手指,正摩挲着那枚齿轮金属片。那是“匿踪者”刚刚递过去的信物,边缘还残留着“织命者”琥珀指尖的余温。他的手指关节肿大变形,指缝间嵌着洗不掉的油污和暗红色的锈迹,摩挲金属片时发出的声响,宛如砂纸在打磨生锈的铁件,干涩而刺耳。
老烟斗整个人几乎都陷在摊位后那张破旧的、塞满了不明填充物的躺椅里,身上裹着一条看不出原色、补丁摞补丁的厚毯子。毯子的阴影如同贪婪的触手,吞噬了他大半的身躯,只露出一双藏在低垂帽檐下的眼睛。那是两点浑浊却锐利的光,像是暴雨前乌云缝隙里透出的闪电,死死钉在“匿踪者”那张毫无特色的脸上——平庸的五官,苍白的肤色,一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如同磨砂玻璃般空洞的眼睛。
“‘织命者’的线……快断了。”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挥之不去的烟草腐味,“她让你来买‘路’。哪条路?去‘沉眠图书馆’寻找‘命运织线’的路,还是……摆脱身后那几条‘鬣狗’的路?”
他的尾音拖得很长,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
“匿踪者”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瞬。他(她)知道,身后那几个伪装成普通流民的跟踪者,终究没能逃过这老鬼的眼睛。这“跳蚤集市”是老烟斗的地盘,在这里,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匿踪者”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平静地回视。在这种充满谎言与试探的交易中,沉默有时比最锋利的言辞更有力量,它能迫使对方先亮出底牌。
老烟斗似乎对这沉默早有预料,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像是破旧风箱在拉动,带着令人不适的痰音嘶哑。“‘引路人’……嘿嘿,那老怪物可不好找。”他顿了顿,从毯子下摸索着,抽出一根扭曲的金属杆,杆头嵌着一块磨得发亮的黑曜石,“他像地衣一样长在集市最脏、最乱的‘锈痂’区,守着他那艘永远修不好的破船‘清醒梦号’。”
他用黑曜石杆尖敲了敲摊位上的铁皮,发出“当啷”一声脆响。“找他的人,要么成了他船上的零件,用来修补那艘破船的‘漏洞’;要么……就成了‘锈痂’区那些食腐虫的肥料。”
老烟斗慢悠悠地从毯子下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用某种兽皮缝制的小袋,解开绳结,倒出几片干枯的、散发着刺鼻甜腥气味的暗紫色叶子。叶子的形状像极了凝固的火焰,边缘卷曲,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白色绒毛。他小心翼翼地将叶子揉碎,塞进那支刻满奇异符文的石楠木烟斗,然后用指尖搓出一缕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小火苗,精准地点燃了烟丝。
辛辣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扰乱短期记忆的微弱精神干扰。周围几个试图靠近听清谈话的流民,眼神瞬间变得迷茫,脚步踉跄地走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这是老烟斗的小手段,既能保护交易的隐秘,也能筛选掉那些不该听到秘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