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冲垮了他刚刚筑起的绝望堤坝,将他整个人拍得晕头转向,站立不稳。
从玉碎殉国的悲壮悬崖,被硬生生拽回生机勃勃的陆地,这极致的情绪过山车,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粗暴地推开试图搀扶的护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门口!
沉重的门栓在他颤抖的手中被胡乱拉开。
“哗啦——”
刺眼的阳光如利剑般劈入阴暗的仓库,勾勒出门口班长那张如岩石般冷硬、不带丝毫波澜的脸。
班长的手稳稳递出那个小木盒:
“丁掌柜托付的‘西洋参粉’,清点一下。送货费,一块现洋。”
竹下森也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几乎是抢夺般将木盒死死箍在怀里,仿佛那不是药,而是他即将沉入深渊时抓住的唯一浮木!
另一只手在口袋里疯狂摸索,掏出一块大洋,几乎是塞进班长手中,喉咙里挤出嘶哑变调的呜咽:
“嗨!嗨!阿里嘎多!阿里嘎多!”(谢谢!谢谢!)
班长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对这狂乱的鬼话毫无反应。
钱货两讫,任务完成。
他利落地收好银元,目光甚至没有在竹下森也扭曲的脸上多停留一秒,转身,带队离去。
步伐铿锵,如同来时一样。
仓库门沉重地合拢,再次将阳光隔绝。
竹下森也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缓缓滑坐在地。
他死死抱着怀中的木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种近乎病态的亢奋。
冷汗早已浸透中山装,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脚边不远处,那瓶青花毒药在阴影里闪着幽冷的光。
他颤抖得如同风烛残年的手,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揭开油纸包的一角。
当印着英文的玻璃小瓶映入眼帘的瞬间,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
“到手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眼中却爆发出贪婪的精光,
“如此……轻易?!”
大孤镇。
晋绥军新七旅旅部。
方立功将一个小巧的、毫不起眼的油纸包裹,无声地放在楚云飞的桌案上。
“团座,东西带回来了。两根小黄鱼,李云龙……异常爽快。”
楚云飞修长的手指拈起那油纸包,入手分量极轻,却仿佛承载着千钧。
他并未打开,深邃的目光投向方立功:
“过程?”
“顺利得……出人意料。”
方立功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
“李云龙的态度,就像递出一包寻常烟叶。他似乎……真不知道这‘参粉’的价值几何。”
楚云飞眼神骤然一凝,随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仿佛看穿了一盘有趣的棋局。
他随手将油纸包丢进抽屉深处,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呵……这李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