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外面夏夜的静谧截然不同,这里充斥着激烈的讨论。
江岳把那张标着保定机场位置和预估防空力量的地图摊开在一张破旧的长条桌上,周围围满了人
——张文书脸上蹭着机油,几个眼睛放光、戴着眼镜的大学生技术员,还有几个老师傅蹲在一边吧嗒着旱烟,眉头拧得死紧。
“难,太难了。”
一个姓陈的大学生推了推眼镜,指着地图,
“直线距离超过两百五十公里!咱们的‘木头鹰’就算挂最少的弹,油料也撑不到飞不回来,这是单向任务,等于……自杀式攻击。”
他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
“五架‘三头怪’,”
另一个技术员补充,
“就算全部出动,满载弹药,面对一个中型机场,能造成的破坏也有限。
炸毁几架飞机,破坏一下跑道,但鬼子地勤抢修很快,很难达到彻底瘫痪的效果。”
张文书用满是油污的手挠了挠头:
“地面偷袭更别提了,冀中是平原,那边现在鬼子伪军遍地,咱们大部队根本过不去,小股部队摸进去,别说打机场,靠近都难。”
困境如同铁桶,将众人围住。
空中力量不足,地面路线不通,美援远水难解近渴。
江岳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保定”两个字上敲击。
他的目光扫过院子里堆放的各式材料——打造“木头鹰”剩下的木材和蒙皮,生产八八炮的钢管边角料,还有几枚拆解开的、用于研究引信的边区造手榴弹。
突然,他的视线停留在角落里几个长长的、用来包装设备的干燥芦苇捆上,又看了看那些轻质的木料和手榴弹里的黑火药。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孤注一掷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窜入他的脑海,但随即又被他自己按了下去
——技术跨度太大,时间也根本来不及。
院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只有煤油灯芯偶尔噼啪作响。
压抑的氛围笼罩着每个人,空中和地面两条路似乎都被堵死了。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深度眼镜、名叫沈明的大学生技术员,有些怯生生地举起了手,他手里正拿着一份“木头鹰”的结构图纸。
“江……江大队长,张工,我……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