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地牢。
火把昏黄的光映着潮湿石壁,将角落阴影拉得狭长。
柳宗元立于地牢中央,目光落在被玄铁锁链悬空吊起的柳乘云身上。
长子遍体鳞伤,旧鞭痕叠着新血污,早已看不清原本模样。
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唯有那双涣散的眼瞳里,仍凝着几分不肯屈折的倔强。
柳宗元老眼浑浊,喜怒难辨,喉间滚出低沉问话:
“还是不肯说?”
柳乘云费力抬首,干裂的唇瓣翕动数次,才挤出破碎的音节:
“父…亲……我…没有……是陷害……”
柳宗元缓缓阖上眼,抬手挥了挥。
身后族老与护卫悄然退去,沉重铁门“吱呀”合拢,将地牢隔绝成父子二人的密闭空间。
他望着枯坐一日一夜、形容枯槁的柳乘云。
并未再提用刑之事,沙哑嗓音里带着几分复杂。
“你恨我,对吗?”
柳乘云缓缓抬头,满是血丝的眼中映出父亲的身影,嘴角却勾起一抹惨淡笑意。
“儿子不敢。”
“你没什么不敢的。”
柳宗元迈步上前,蹲下身,此生头一次平视这位庶长子。
“自小你便比乘风聪慧,更懂隐忍。为父知晓你看似恭顺,骨子里却傲骨嶙峋。”
“可凭你心性,即便要争家业,也该用稳妥无迹的手段,而非这般看似天衣无缝,实则环环相扣,将自己逼上死路的蠢笨法子。”
他凝视着柳乘云的眼睛,语气陡然凝重:
“这不是你的风格。倒像是有人写好故事,而你,只是被推到台前的最佳罪人。”
“告诉我,案发前一月,你身边或是柳府之内,可有异常人、异常事?”
柳乘云身躯猛地一震。
眼中先是闪过几分迷茫,随即被彻骨寒意取代,仿佛骤然想起了什么。
一夜光阴倏忽而过。
柳宗元踏出地牢时,眼中已褪去昨日的复杂,重拾执掌家族数十年的狠厉。
他返回书房,独自一人枯坐昼夜。
粒米未进,滴水未沾,脑中反复回溯案发当日的每处细节。
那个叫秦明的小仵作,其举手投足、眼神神态,乃至每句看似随意的问话;
那尊被找出暗格的青铜香炉,那包当众指认的白色药粉,还有那所谓的“七日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