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甜腥气,黏在人脸上像化开的铅块。狗剩用开山斧劈断横在路中间的枯树,斧刃劈进树干的刹那,树心突然渗出灰蓝色的汁液,滴在地上冒起白烟——是铅水,这棵长在铅矿附近的老树,早被矿毒浸透了根。
“前面的雾不对劲。”阿朵的银蛇盘在她手腕上,蛇身绷得像根银线,对着前方白茫茫的雾气吐着信子,“它说雾里藏着东西,看不见形,却能钻进骨头缝,比铜蛊更阴毒。”
雾里飘着些奇怪的影子,像人又像树,胳膊腿都长得不成比例。走近了才看清,是些瞎眼的矿工,手里拄着铅制的拐杖,拐杖头磨得锃亮,却沾着层灰蓝色的粉末。他们的眼睛是两个黑洞,洞底渗着铅灰色的泪,有人边走边念叨:“看见了……矿里有光……往光里走……”
“是铅毒入脑了。”阿朵蹲下身,用银簪挑开一个老矿工的眼皮,簪尖立刻蒙上层灰雾,“法国人往矿水里掺了水银,说是能让矿石更亮,其实是让矿工视神经坏掉,只能看见他们伪造的‘矿光’,心甘情愿往矿脉深处走,最后烂在里面当‘铅肥’。”
小石头突然拽住狗剩的衣角,指着雾深处:“那是什么?”
雾气中浮出座木楼,楼檐挂着些铅制的铃铛,风一吹却发不出声,只有铃铛上的人影在晃——是用铅水浇铸的小像,个个都是瞎眼矿工的模样,手脚扭曲,像是临死前还在挣扎。
“是‘望矿楼’。”老张头摸出块山魂钢片,钢片在雾里竟发出微弱的光,“法国人把快死的矿工关在这里,让他们对着矿洞的方向‘望气’,其实是用他们的怨魂养楼里的东西。你看楼门,是不是像张嘴?”
楼门果然是歪斜的,门框上钉着铅条,拼出个狞笑的鬼脸。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个穿黑袍的法国人,脸上戴着铅制的面具,面具上没有眼洞,却能准确地朝着众人走来,手里拎着个铅桶,桶里晃出灰蓝色的液体,腥味更重了。
“欢迎来到‘光明矿’。”黑袍人的声音像铅块摩擦,“这里的矿石会发光,只要你们献出眼睛,就能看见永恒的光明。昨天有个孩子,刚挖掉眼睛,就说看见矿脉在对他笑呢。”
他举起铅桶就要泼,鹰仙突然俯冲下来,爪子抓向他的面具。面具被抓掉的瞬间,众人倒吸口凉气——那人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窟窿,窟窿里塞满了铅矿粉,粉里还嵌着些细小的骨头渣。
“他自己也瞎了。”阿朵的银蛇突然窜起,咬向黑袍人的手腕。黑袍人惨叫一声,铅桶落地,液体泼在地上,竟烧出片灰黑色的印记,像张人脸在哭。
狗剩举着镇邪镜往楼里照,镜面映出楼里的景象:无数铅制的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个瞎眼的矿工,他们的眼眶里插着铅管,管的另一头连着楼底的暗渠,暗渠里流淌的,正是那些灰蓝色的液体。最深处有个石台,台上摆着个铅制的眼球,眼球里嵌着颗红宝石,正随着矿工的呼吸微微跳动。
“是‘引魂珠’。”镜背上的字烫得吓人,“用活人的眼球裹着红宝石炼的,能吸走附近所有的眼魂,让矿工变成行尸走肉,还能指挥他们往矿脉深处钻,把自己当祭品献给铅母。”
突然,楼里的矿工们骚动起来,他们像被无形的线牵着,朝着众人扑来。他们的手指指甲都被铅矿粉染成了灰蓝色,抓向人时带着股腐臭味。阿朵甩出银针,扎在他们的肩井穴,却被铅毒蚀成了灰——普通的银针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