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晦垂眸,伸双手,接过圣旨。
黄绫入手,冰冷滑腻,像一条刚蜕皮的蛇。
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在腕背根根浮起。
王瑾低嗤,用只有两人能闻的声音道:
“靖王若薨,沈姑娘当陪葬;靖王若活,沈姑娘亦当守活寡。”
“冷宫的虱子,攀了龙床,也是虱子。”
“望姑娘好自为之,莫要——”
他尾音未落,沈如晦忽抬眼。
那双眼,黑得照不出雪色,像两口封了铁盖的井,井底却压着幽火。
王瑾心头竟莫名一突。
“王公公。”
她轻声唤,嗓音沙哑,却带着笑。
“民女也有一言,赠与公公。”
“什么?”
“夜路滑,公公提脚时,当心踩到——”
“毒钉子。”
王瑾脸色骤沉,袖中拂尘一甩,金丝“啪”地抽在空气。
“牙尖嘴利,咱家等着你守寡那日,再来割你舌头!”
他转身,斗篷扫起雪尘,大步而去。
一行太监随之退尽,冷宫重归死寂。
沈如晦却维持着捧旨的姿势,良久,一缕血丝自她唇角渗出——
她竟将舌尖咬穿。
血滴在圣旨金线,瞬间被吸干,像皇家巨兽,悄无声息地吞了她的命。
……
午后,内务府拨来四个太监、两个嬷嬷,美其名曰“伺候”,实为监押。
他们抬进一只朱漆箱笼,箱面描金飞凤,箱角却各钉一枚镇魂铜镜——
那是囚魂棺木才用的“死器”。
箱盖开启,里面并无一针一线,只一套粗白麻衣,与一方白帛。
麻衣前襟绣着“靖”字,却用红线缝死——
王府规矩:赐婚罪女,先着丧服,以“冲喜”之名,行“活祭”之实。
沈如晦盯着那袭麻衣,忽然笑出声。
笑声越笑越大,越笑越冷,在残壁间撞出回声,像夜枭。
“好一个冲喜。”
“既要我嫁,我便嫁。”
“只盼他们——”
“担得起我的喜。”
她抬手,自枕下摸出铜盒,取出那粒黑丸,对着天光,轻轻一捏——
“噗”一声轻响,外壳碎裂,一缕极细极细的红烟,倏地钻入她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