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晦忽然笑了,笑声清淡却带着几分决绝。她起身接过黄德全手中的圣旨,指尖在“淑妃”二字上轻轻摩挲,仿佛在确认字迹的真假:
“臣妇,领旨。”
转身时,她借着扶萧珣的动作,将一枚冰凉的物件悄悄塞进他掌心——正是那枚象征沈家暗权的梅花主印。她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王爷保重,入宫后我会设法查清‘青鸾’与玉玺的线索,你在外稳住局面,切勿冲动。”
她深深看了萧珣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流光,有担忧,有坚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托付。随后,她便转身跟着黄德全,一步步走入雨幕。
萧珣攥紧掌中的梅花印鉴,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来,让他混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他看着沈如晦的身影随禁军登上马车,玄色大氅下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马车驶离的刹那,影一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禀报:
“王爷,缀霞宫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暗线都已就位,密道也检查过,随时可以启用。”
萧珣望着消失在长街尽头的车驾,眼底的病气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如刀的寒芒:
“告诉所有影卫,按第三策行事。密切关注皇宫动向,尤其是养心殿与太师府的人,一旦有异动,立刻回报。”
沈如晦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指尖轻轻挑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雨夜中的皇城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宫墙在昏暗的天色下泛着冰冷的光泽,透着压抑的死寂。
她望着渐近的朱雀门,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母亲沈如懿牵着她的手,走过这条宫道时说过的话:
“晦儿,你要记住,这宫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浸着看不见的血。但你是沈家的女儿,无论何时都要守住底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想到这里,她轻轻抚过鬓间,那支藏着绢帛密信的赤金衔珠凤簪早已被卸下,交给影一带回王府,此刻鬓边只余下一枚素银梅花簪,簪头的梅花雕刻得精致小巧,却暗藏机关。
马车在缀霞宫前停下,黄德全亲自打着伞来迎,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淑妃娘娘,您可算到了,这缀霞宫已按您的喜好收拾妥当,您快随奴才进去歇息。”
却见沈如晦绕过他,径直走向宫殿西侧的偏殿,那里蛛网密布,显然久未有人居住。她推开殿门,淡淡道:
“本宫今夜就宿在此处,不必劳烦公公费心。”
跟在身后的太监们面面相觑,满脸诧异——那偏殿不过是三间久未修缮的暖阁,连窗户纸都破了几个洞,怎么能让新晋的淑妃居住?一名小太监忍不住上前劝阻:
“娘娘,那偏殿太过简陋,且阴冷潮湿,恐伤了您的身子。不如还是去正殿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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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晦没有回头,只是迈步走入偏殿,随手点燃了桌上的烛台。烛光摇曳中,尘埃在空气中飞舞。她走到东墙的博古架前,目光扫过架上的摆件,最终停在第三格的獬豸木雕上,指尖轻轻按在木雕的左眼上。
“咔哒。”
一声细微的机关声响后,博古架后的暗格缓缓弹开,露出半卷泛黄的羊皮——正是母亲沈如懿留下的宫城密道图,图上用朱砂标注的小径纵横交错,其中一条红色细线,正精准地通向缀霞宫的地下。
窗外忽然传来三声鹧鸪啼,声音清脆,在雨夜里格外清晰。沈如晦吹熄烛火,在黑暗中无声勾起唇角。她知道,萧珣果然看懂了她的暗示——这三长两短的鹧鸪啼,是他们大婚那夜约定的安全暗号,意为“一切就绪,可按计划行动”。
靖王府的地室内,烛火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萧珣将梅花印放入铜盆的清水中,看着印鉴在水中缓缓融化,化作一缕缕红色的丝线。
随着印鉴完全消融,铜盆底部渐渐浮现出复杂的血色纹路,纹路交织缠绕,最终形成一段古老的文字——竟是北狄王室代代相传的誓约咒文。
“玄鸟梅花,同殒同生...”
萧珣轻声念着咒文中的句子,忽然觉得心口传来一阵灼痛,仿佛有火焰在皮肤下燃烧。他猛地扯开衣襟,只见心口的玄鸟图腾竟在暗室的烛火下发出微弱的金光,图腾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在皮肤上缓缓流动。
“王爷,”
影一捧着一叠密报,快步走进地室,神色凝重,
“‘青鸾’的身份查清了!她是先帝的嫡公主,封号‘青鸾’,二十年前被派去和亲北狄。送嫁队伍在途中遭遇埋伏,全军覆没前,青鸾公主曾诞下一名女婴...”
萧珣猛地攥紧手中的绢帛,绢帛上的字迹被他捏得褶皱不堪:
“那女孩的下落呢?她还活着吗?被谁救走了?”
“根据查到的线索,女婴被当时随行的沈如懿夫人所救,养在...”
影一的话还未说完,地室的石门突然被人撞开,阿檀踉跄着扑入,发间的珠花歪斜,脸上还沾着血迹:
“王爷!不好了!宫中传来消息,陛下突然病重,昏迷不醒!太师带着人围住了缀霞宫,说要捉拿‘潜入宫中的北狄细作’,恐怕是冲着王妃去的!”
萧珣眼底骤然寒光凛冽,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
“太师带了多少人?宫中有我们的人接应吗?”
“至少有八百禁军!”
阿檀喘着气,从怀中掏出一枚蜡丸,递到萧珣面前,
“这是娘娘让奴婢拼死从缀霞宫带出来的,她说您一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
萧珣捏碎蜡丸,里面露出半片带血的梅花瓣,花瓣上用金粉写着细密的小字——“玉玺在梅”。他骤然想起沈如晦登车前的眼神,那眼神中的坚定与暗示,此刻终于有了答案。原来她早料到皇帝会“病重”,早算到太师会借机发难,所以提前留下了线索。
“传令下去,”
萧珣抓起墙上的佩剑,剑身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往日的病弱姿态消失得无影无踪,眉宇间尽是杀伐之气,
“让玄甲军即刻集结,寅时三刻,包围皇宫!若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缀霞宫的偏殿内,沈如晦正对着铜镜梳妆。铜镜有些模糊,却依旧能映出她平静的面容。窗外晃动着无数火把的光影,还有太师阴沉的脸贴在窗纸上,形成狰狞的轮廓。
“淑妃娘娘,陛下病危,太医说需得贵人侍疾才能稳住气息,请您移驾养心殿吧。”
太师的声音隔着窗户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沈如晦慢条斯理地描着眉,手中的眉笔在镜中留下一道细长的墨痕:
“太师深夜带刀入宫,包围本宫的寝殿,这是请人的态度吗?还是怕本宫不从,想强行绑走我?”
“娘娘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