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咎由自取的累好吗

隔壁的李伯端着搪瓷碗过来,碗里是刚蒸好的米糕。尝尝,还是你小时候爱吃的桂花味。他接过来,咬了一口,甜糯的香气在舌尖化开,眼眶忽然就热了。

暮色渐浓时,他搬了把藤椅坐在院子里。远处传来谁家电视机的声响,夹杂着孩童的笑闹声。晚风拂过,带来邻家饭菜的香味,还有栀子花若有若无的甜香。他闭上眼睛,听着墙角蟋蟀的鸣唱,感觉紧绷了许久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

夏夜的风裹挟着稻田的清香,掠过院角的老槐树,在衣领间打着旋儿,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竹椅在身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手里的蒲扇摇出缓慢的弧线,扇面上两个褪色的红字,边角已经磨出毛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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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家传来几声含糊的笑语,夹杂着电视里戏曲的唱段,蝉鸣在树梢上突然拔高又缓缓沉下去。远处池塘的蛙声此起彼伏,像一首永远不会结束的催眠曲。这些声音像细密的针脚,将此刻的时光与记忆里的某个夏夜缝在了一起。

檐角的灯泡忽明忽暗,飞虫在光晕里划出凌乱的轨迹。我盯着青砖地上自己晃动的影子,忽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坐着,看父亲用烟袋锅在鞋底上磕出火星,火星落地的瞬间,和现在远处天际闪过的萤火虫几乎重合。

午后加班的间隙,我趴在格子间的窗户上透气。写字楼外的香樟被热风熏得蔫蔫的,突然有阵穿堂风掠过时,我闻到了一缕极淡的栀子花香。

那香气像枚生锈的钥匙,“咔嗒”一声撬开了记忆的锁。我仿佛看见老家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栀子树,雨后的花瓣上滚着水珠,奶奶戴着蓝布头巾蹲在树下择菜,她总说这花香得“能勾走魂儿”。

正发怔时,楼下传来电动车的铃铛声,紧接着是苍老的吆喝:“磨剪子嘞——戗菜刀——”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根棉线悠悠地飘进窗缝。

我猛地站直身体,膝盖撞到桌腿也没觉得疼。这声吆喝和二十年前巷口那个瘸腿老汉的腔调一模一样。小时候我总扒着门框看他支起砂轮,火星子溅在青石板路上,像极了夏夜的萤火虫。

风又起时,带着空调外机的嗡鸣和汽车尾气的味道,可我偏偏听见了故乡的蝉鸣。原来真的有些风会绕过千山万水,有些声音能穿透岁月尘霜,在我快要忘记自己来自哪里时,轻轻扯住我的衣角说:“慢点走,我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

恍惚间,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这宁静。是公司同事打来的,说有个紧急项目需要他立刻回去处理。他的心猛地一紧,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瞬间绷紧。他看着这熟悉又温馨的场景,心中满是不舍。可理智告诉他,工作不能耽误。他匆匆和家人朋友告别,拖着行李箱再次踏上回城市的路。车上,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他望着渐渐远去的故乡,眼中满是复杂。回到那熟悉又冰冷的办公室,他又一头扎进了工作里。只是在忙碌的间隙,故乡的栀子花香、老槐树的影子、同学的婚礼邀约,还有那些温暖的回忆,总会时不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他知道,在这繁华却又孤独的城市里,自己的内心始终有一块柔软的地方,属于那片生他养他的故乡。

地铁穿梭在城市腹地时,他总习惯盯着车窗里自己模糊的倒影。玻璃映出鳞次栉比的高楼,也叠着故乡老屋顶的炊烟——那是今早视频里母亲晾晒的腊肠,在竹竿上晃出的细碎影子。手机相册里存着上个月拍的巷口老槐树,新叶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此刻从写字楼缝隙漏下的阳光,在他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公文包侧袋里装着刚买的桂花糕,甜腻的香气从纸缝里钻出来,勾得胃里一阵空茫。这味道让他想起外婆蒸的重阳糕,蒸笼揭开时白茫茫的热气裹着桂花香,能漫半个巷子。可现在,他只能在便利店的微波炉前,盯着加热指示灯由红转绿,像在等待一个迟迟不肯兑现的承诺。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父亲发来的照片:老屋院角的石榴树开花了,火红的花盏挤满枝头。他想起小时候爬树掏鸟窝,摔在树下的干草垛上,父亲举着竹扫帚追过来,影子在夕阳里拉得老长。如今那影子该更佝偻了吧?他摩挲着屏幕上的石榴花,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划出一道水痕,像未干的泪。

晚高峰的人潮涌进车厢,将他裹挟着向前。周围是年轻的面孔,耳机里漏出的音乐、讨论方案的低语、外卖员急促的电话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他忽然觉得自己像颗被连根拔起的植物,一半根系扎在故乡的泥土里,另一半在城市的混凝土裂缝中,拼命汲取着稀薄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