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麻溜地挥手示意放行,生怕慢了一步。
老吴哼了一声,收回铁牌,得意地一扬鞭:“驾!”
马车骨碌碌地驶出了高大的城门洞。
朱祁镇在车里看得分明,憋着笑,低声对夏子心说:“瞧瞧老吴这狗东西,威风不减当年啊,一块破牌子,吓得那小兵脸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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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心也莞尔:“可不是,倒省了我们不少麻烦。只是……”
她看着车窗外越来越荒凉的景象,官道两旁是覆盖着厚厚积雪的田野和光秃秃的树林,寒风卷着雪沫子直往车厢里钻,
“这四面透风的,今晚住哪儿啊?总不能真睡这破马车里吧?”女人的忧患意识又冒头了。
朱祁镇裹紧了棉袍,也感受到了寒意,但兴致不减:“怕什么,天大地大,还找不到个落脚的地方?老吴,找个暖和的地儿,咱们打尖住店!”
“得嘞,老爷夫人您坐稳。”老吴应了一声,鞭子甩得更响了些,老马也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撒开蹄子在官道上小跑起来。
约莫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暗,风雪似乎更大了些。
前方官道旁,终于出现几点微弱的灯火。
走近了看,是个小小的集镇,依着官道而建,只有一条主街,两边稀稀拉拉开着些铺面,大多是卖些杂货、吃食和供行人歇脚的简陋客栈。
老吴在一家看起来门脸稍大、挂着“悦来客栈”破旧幡子的店门口停下。
客栈门口挂着两个气死风灯,在风雪中摇晃,透出昏黄的光。
“老爷夫人,就这儿吧?看着还算齐整。”老吴跳下车辕,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
朱祁镇掀开车帘,一股冷风灌进来,他打了个哆嗦,但看着那点昏黄的灯火,还是觉得温暖:“行,就这儿,有热炕头就行。”
他率先跳下车,落地时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在宫里养尊处优几十年,筋骨都酥了。
夏子心在老吴的搀扶下也下了车,看着客栈那斑驳掉漆的门板和门缝里透出的嘈杂人声,秀眉微蹙。
这环境,可比坤宁宫差了十万八千里。
老吴上前拍门:“店家,开门,住店。”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混杂着汗味、劣质酒味和炖菜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一个围着油腻围裙、满脸堆笑的胖掌柜探出头来:“哎哟,三位贵客快请进,天寒地冻的,赶紧进来暖和暖和。”
客栈大堂里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暗。
七八张方桌坐满了人,大多是赶路的脚夫、行商,个个裹着臃肿的棉袄,大声划拳喝酒,吵吵嚷嚷,烟雾缭绕。
朱祁镇和夏子心一进去,那身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度,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胖掌柜眼尖,一看这三人组合,一个气质不凡的老爷,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夫人,一个独眼却透着精悍的老仆,心里立刻盘算:这指定是京城里哪个大户人家出来探亲或者办事的,怠慢不得。
他连忙挤出更热情的笑容,把三人引到角落里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旁:“贵客这边请,清净些,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本店有上好的烧刀子,刚炖好的白菜粉条肉,还有热腾腾的馒头!”
朱祁镇被这嘈杂的环境震得耳朵嗡嗡响,看着那油腻腻的桌面和条凳,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当皇帝五十多年,何曾在这种地方用过膳?就是亲征草原时也没这待遇。
夏子心更是悄悄用帕子掩住了口鼻,这气味对她来说过于“浓郁”了。
老吴见主子脸色不对,赶紧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掌柜说:“掌柜的,有清静点的雅间没有?再给我们上点……上点精细的吃食。”
他一时也想不出这乡下小店能有什么“精细”的。
胖掌柜一脸为难:“哎呦,这位爷,小店小本经营,就这大堂敞亮,哪有什么雅间啊,精细的……您看,这大过年的,刚杀的猪,白菜粉条炖肉,那是顶顶好的,馒头也是新蒸的,白着呢。”
朱祁镇看着周围那些粗豪汉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样子,肚子也确实咕咕叫了起来。
罢了,入乡随俗!
他心一横,学着那些脚夫的样子,大马金刀地在条凳上一坐,一拍桌子:“行,就白菜粉条炖肉,再来壶……嗯,来壶热茶,要最烫的。”
酒是不敢喝的,万一醉了失态可不得了。
夏子心看着丈夫这副“豪迈”的样子,又是想笑又是无奈,也只能在他旁边小心地坐下,尽量不去碰那油亮的桌面。
很快,一大盆热气腾腾、油汪汪的白菜粉条炖肉,一簸箕白胖的馒头,还有一壶粗茶就端了上来。
那香气霸道地钻进鼻孔,勾得人食指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