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完看看方献夫,却见方献夫想了一会张了张口,没有说什么。
桂萼言辞激烈起来:“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苍难欺!你们三人残民以逞,竟然以一己之私,欲将无辜百姓凌迟处死,天理难容!”
桂萼越说越气,抓起案上惊堂木朝堂下三人扔过去。
“朝廷自有体面,毕竟你们曾任九卿,我不能打你们的板子。”
为首的颜颐寿躲过惊堂木,正暗自庆幸,又听到桂萼所言,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来人,拶指!”
一根竹签轻飘飘地从大案上扔了下来,两名刑部力士面无表情,拎着拶子向颜颐寿走过来。
颜颐寿浑身颤抖,双手死死握拳。力士道一声“颜大人,得罪了”,便抬起他的双手,掰开他的手指,把一根根夹棍依次套在他的十根手指头上,然后扯着夹棍两边的绳子用力一拉,颜颐寿发出尖厉的惨叫,痛得在地上打滚,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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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士松开夹棍,将一瓢凉水泼在颜颐寿脸上。
桂萼见颜颐寿缓过气来,笑眯眯问道:“汝今日服还是未服?”
颜颐寿肝胆俱裂,用手背支撑身体,不断磕头道:“爷爷放过我,爷爷放过我!”
“你说,要不要放过方、霍两家,只当不知道?程序上他们手续齐全,从官府手里合法收购的土地。”
姚镆拍着邸报,忧心忡忡道:“现在议礼派如日中天,人莫予毒!朝臣皆难撄其锋,费首辅、石次辅又又又上了致仕疏,闭门不出,如之奈何!”
“实质正义重于程序正义!如果没有掀桌子的勇气,处处惟法律、程序是从,那华夏子民与奴隶何异?”
杨植大义凛然拍案而起:“今日我定要为民请命,与方、霍两家斗上一斗!”
刹那间,一道阳光照入总督府大堂,姚镆、姚涞、广州都司府一众武官和南海知县崇敬地看着杨植的身影越来越高大,渐渐的又几乎变成一种威压,甚而至于要榨出他们官袍下面藏着的“小”来。
“霍少爷,南海知县派书吏送来公文,翰林院侍讲学士领理藩院提督兼户部、兵部、工部郎中杨植说方、霍两家新收田地的手续不全,不能更改鱼鳞册并办理免税事宜,县里请方、霍两家带新收土地文书到衙门说明情况。”
霍韬今年刚四十不惑,他的出身不差,乃正德九年的会元。但他历来无心仕途,殿试考上二甲第一后就回到南海县西樵山耕读,直到嘉靖即位,朝廷才征召他任兵部职方主事。
在大议礼斗争中,霍韬坚定站在嘉靖一边,被嘉靖投桃报李召为翰林院侍读兼詹事府少詹事,霍韬上疏辞谢曰支持嘉靖只为道义不为升官,然后称病又回到南海。
广府人通常对做官没什么兴趣,但对发财很有兴趣。
霍韬也不例外,他中进士后接受了一些田地、工商业的投献。可惜南海与苏松类似:人多则相对良田就少,再加上多出举人进士,举人进士都有被投献的产业。
何况南海县还有卫所军田,且地方官府为保证社学、县学、卑田院、济慈院等公共福利开支又掌握了一部分公田,所以霍韬中了举人进士后所得田地聊胜于无,心有不甘。
不久前广州府查出来寺庙多占了数千亩良田,方献夫、霍韬大喜过望,跟清田主管领导广东提学打个招呼,便把这数千亩良田运作到两家,手续合法合规。
霍韬沉思一下,问老管家道:“二叔,你问过户房书吏详情么?”
老管家躬身回道:“书吏说那杨植学士兼户部郎中,他指出黄册上田地原主仍在,方、霍两家得到的只是田皮而不是田骨。”
霍韬一听就懂,这是说土地所有权不在方、霍两家手上,田主可以随时收回。
杨植的乡试座师是湛若水,与自己同门;都是翰林院同侪,且皆支持议礼,不会有什么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