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世降理微,人欲炽盛,即使师生、兄弟或一气而分;或交以为友亦有不同焉!
你我立场各异,可谓冰炭不同炉,今日造访老夫,所为何事?”
七十六岁的前阁老梁储坐在正堂,挥一挥手,侍立在后的好儿子梁次摅便端上一杯热茶,送给客人霍韬。
“梁相公身为翰林前辈,如今豹隐山林,晚辈自不好打扰!但那杨植跑我们广府地头上撒野,骑在南海县民头上作威作福,更不到阁老这里拜码头,是可忍孰不可忍!”
梁储淡淡一笑:“唔系猛龙唔过江!那杨植简在帝心,他没有捞过界在南海揾食,你的官司打到北京去都讨不到好!
老夫自退居田园就不问世事杜门谢客。你我皆南海陈白沙先生一门,又是乡邻乡亲,我劝渭先老弟一句,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死老坑!咪扮嘢呀!
霍韬是性情中人,面对同门长辈不藏着掖着,直言不讳道:“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百年不遇的暴富机会就这样失去了,晚辈咽不下这口气!若我儿孙考不上举人进士,霍家今日所得一切将烟消云散,我岂不是白白进翰林院了吗?”
梁储浑浊的眼睛精光一闪,咳嗽一声道:“老夫多愁多病身,恐怕熬不过今年了!精力不济,告罪去午休罢!
次摅,你且代为父招待霍少詹事!”
好儿子梁次摅恭送父亲离去,返身坐下来,笑嘻嘻对霍韬道:“霍詹事,喝茶,喝茶!家父刀子嘴豆腐心,严于律己宽以待人,霍詹事应该能理解。
家父一向看重方霍两家,常耳提面命于我,说下官今后还得依仗方学士、霍詹事两位南海之光。”
“喔喔,梁都指挥佥事,何谈依仗?我被骑脸输出一筹莫展,哪像梁都指挥佥事够劲够威,屠尽一个家族三百余口夺人田产。我差太远了!”
梁次摅谦虚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下官当年一时冲动,事后在南海观音寺斋戒三日,忏悔罪愆。
果然观音菩萨保佑,下官不但免于流放,而且步步高升至广州都司府指挥佥事,所以下官痛改前非,如今也是体面人了。”
霍韬见梁次摅面有得色,哼一声道:“你我兄弟同辈,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广府不似浙赣苏松,没有世代相传根深叶茂的进士家族,以至于富不过三代!
那南海县的观音寺、宝峰寺、云岩寺等数千亩田产,哪个不是从昔日官宦之家得来的?弘治年间南海县出的状元、进士,如今后人泯然众人矣!
我们要有长远打算,多为子孙谋划,使家族基业长青!”
梁次摅沉思片刻,站起来振振衣衫长揖到底道:“下官读不进书,少年时捐了一个锦衣卫舍人,积功才升至百户!
可恨那死太监刘瑾,居然说我夤缘冒功,将我押发原籍为民!幸好朝中正人君子拨乱反正诛杀刘逆,我才得以官复原职。
下官平日里只知道打打杀杀,不通大义,请霍会元教我!”
“我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你做的非常好!”
桂萼举荐王阳明为广西军务提督,廷推时获得杨一清、罗钦顺、张璁等人的一致同意。王阳明于是征了湖南苗兵、江西畲兵、两广土司兵等前往田思平乱,杨植姚涞几日后就要与粤西土司兵汇合,经梧州前往南宁,现在听张二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