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俯首称臣

千夏断气前塞给她的玉簪正压在页角,簪头的樱花纹里,靛蓝染液已干成了灰蓝色,像极了共津港退潮后的礁石。

地窖门突然被撞开,护臂绣着虎头的周军士兵鱼贯而入。领头的队正举着火把,照亮了墙上挂着的混纺锦缎 —— 唐的云纹里缠着扶桑的波浪纹,是阿雪新试的花样。

"这是什么?" 队正的靴底碾过块掉落的织锦,"宣抚司有令,凡混用倭纹者,斩!"

阿雪猛地将花样本子塞进染缸,靛蓝色的水溅在士兵的护臂上,晕开的形状像朵半开的八重樱。"这是大周锦。" 她抓起把桑皮纸,上面画着的桑苗与柞树被火把照得透亮,"《农桑要术》里写的,扶桑的柞蚕本就是从大唐传过去的。"

士兵的火把凑近了些,阿雪看见他护臂内侧绣着朵极小的山茶 —— 那是去年千夏教他绣的,说 "大周的花能保平安"。队正的喉结动了动,突然踹翻旁边的染桶。

"搜仔细点!别放过任何倭物!"

地窖里翻箱倒柜的声响惊动了巷口的老槐树。

阿雪瞥见板垣悄悄将半盒稻种塞进砖缝,那是老兵留下的混种谷粒,穗子一半像唐的粳稻,一半像扶桑的籼稻。

士兵们最终只搜走了几块残锦。队正临走时,火把的光扫过阿雪发间的玉簪,突然顿了顿:"这簪子... 挺别致。"

阿雪攥紧掌心的算筹,竹片上的刻痕硌得皮肉生疼。那是板垣教她算唐尺与曲尺换算的记号,此刻却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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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西市的织锦铺换了新掌柜。阿雪跟着送货的商队进城时,看见门楣上挂着块新匾:"皇华锦院",题字的墨色发亮,是朱五六的笔迹。

铺子里的伙计正将堆成小山的扶桑锦缎往后院搬,幅边绣着的 "臣属" 二字在阳光下刺目得很。阿雪认出其中几匹是去年织锦坊的存货,如今却被打上了 "贡品" 的烙印。

"姑娘要点什么?" 账房先生抬头时,算盘珠打得噼啪响,"新到的 ' 日光锦 ',扶桑贡的,陛下都夸好。"

阿雪的目光落在柜台后的样品册上。本该夹着混纺纹样的地方,如今全换成了纯唐式的缠枝莲,金线绣得密不透风,倒像是把那些扶桑的雪樱全捂死在了布里。

"我找王掌柜。" 她说着往内堂走,被伙计拦住时,指尖已触到门帘后的铜环 —— 那环上的包浆,和千夏木盒的锁扣一模一样。

"王掌柜?" 伙计嗤笑一声,掸着算盘上的灰,"前儿个因私藏 ' 倭锦 ' 被抓了,听说要流放到三岛宣抚司做苦役呢。"

阿雪猛地后退,撞翻了旁边的锦架。一匹 "日光锦" 坠落在地,幅边的 "臣属" 二字被踩皱,倒露出底下藏着的细小红纹 —— 是千夏用茜草汁染的丝线,在金线底下悄悄织了个 "和" 字。

暮色降临时,阿雪蹲在皇华锦院的后墙根。板垣托人送来的消息说,王掌柜在狱里咬碎了牙,也没供出花样本子的下落。墙角的砖缝里,不知谁丢了半块唐式月饼,馅里的梅子干已发了霉,倒像是千夏那年中秋分她的那半块。

三岛宣抚司的衙门外,新栽的桑苗抽出了嫩芽。阿雪跟着流放的队伍登岛时,看见周军士兵正将扶桑农夫的柞树苗往海里扔,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怀里的花样本子。

"以后只准种周桑。" 队正的皮鞭抽在礁石上,惊飞了一群信天翁,"宣抚使有令,三年内要让三岛遍产蜀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