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查司成立的消息很快传遍长安。
西市的胡商们悄悄收起了手里的倭锦,生怕惹祸上身;工部的小吏们连夜核对账目,烛火彻夜不息;连朱雀大街上的百姓都在议论,说这次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阿雪是在织锦坊听说消息的。那时她正和板垣调试新织机,将唐式的综线法与倭式的投纬法结合,织出的锦缎既有缠枝莲纹,又有樱花纹,美得让人心颤。突然闯进来的官差翻箱倒柜,将库房里的贡锦登记在册,为首的正是宋濂的副手。
“阿雪姑娘,”
那官差客客气气地说.
“奉命核查贡锦数量,还请配合。”
阿雪点头应是,看着他们点数。
她发现账册上记录的倭锦数量,比实际入库的多了二十匹。
板垣在一旁看得直皱眉,用生硬的汉话道.
“上个月赵官差来,说宫里要得急,拉走了十匹,怎么账上多了?”
官差眼里精光一闪,忙追问.
“赵官差拉走的锦缎,有出库记录吗?”
阿雪摇头.
“他说来不及登记,让我们先记着,回头补手续。”
这一句话,成了扳倒王显的关键证据。
清查司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发现王显不仅克扣贡锦,还虚报织工数量,冒领朝廷发放的月钱。
那些本该给织工的米粮,被他换成了金银,送给了京里的权贵。
朱五六看着清查司呈上的卷宗,手指捏得发白。卷宗里附着织工们的诉状,有的说三个月没领到米,有的说孩子饿得哭,还有个老织工因为顶撞赵德昌,被打断了腿。
“这些事,为何没人奏报?”
他猛地起身,玄色衮服的下摆扫过御案,将砚台都带倒了。
李德全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陛下,王尚书说…… 说织工多是倭人,怕他们闹事,所以……”
朱五六的声音震得梁上的灰尘都落了下来.
“传朕旨意,王显革职查办,抄没家产;赵德昌斩立决,曝尸三日;所有被克扣的米粮、月钱,加倍赔偿给织工!”
他顿了顿,又道。
“另外,从国子监选二十名懂算学的生员,派往三岛织锦坊,专司账目管理,直接对清查司负责。”
窗外的金桂香飘进来,带着些许甜意。
朱五六望着庭院里的那棵老桂树,想起小时候太傅教他的话。
“治国如栽树,本根不摇,则枝叶茂荣。”
如今这棵大树生了蛀虫,若不及时清除,早晚要塌。
......
清查行动持续了一个月,都城里风声鹤唳。
被查抄的官员府邸排起了长队,金吾卫押着戴枷的官员走过朱雀大街时,百姓们扔着烂菜叶,骂声不绝。
宋濂忙得脚不沾地,白天审案,晚上核对账目,眼睛熬得通红。
这天他正在清查司核对王显的家产清单,忽然有人通报,说齐王李元霸求见。
宋濂心里咯噔一下。
李元霸是皇帝最信任的武将,脾气火爆,而王显是皇后的远亲,他来干什么?
李元霸走进来时,身上还带着酒气。
他将两柄玄铁锤往地上一放,震得桌子都晃了晃,瓮声瓮气地说。
“宋尚书,王显虽贪,但他弟弟王勇在海东战场上断了一条腿,能不能…… 看在他弟弟的份上,留他一命?”
宋濂皱眉。
“齐王,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王显贪墨的不仅是钱财,还有织工的救命粮,若不严惩,何以服众?”
“可他毕竟是……”
李元霸还想争辩,却被宋濂打断。
“齐王忘了三年前漠北之战?那时军粮被克扣,多少将士饿肚子打仗?王显今日贪的是织工的米,明日就敢贪军饷,到时候谁来为战死的将士说话?”
李元霸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闷声道。
“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
他转身拿起玄铁锤。
“若有哪个权贵敢说情,我李元霸第一个不答应!”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宋濂松了口气。
有李元霸这话,那些想徇私的人怕是不敢动了。
清查行动并非一帆风顺。
查到户部侍郎张瑾时,就遇到了阻力。
当晚,宋濂的府邸就遭了贼,幸好他早有防备,才没丢什么重要东西,只是窗纸被捅了个洞,显然是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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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五六得知后,直接派了羽林卫驻守宋濂府邸。
他还在朝会上当着群臣的面说。
“宋爱卿是朕的包青天,谁要是敢动他一根头发,就是跟朕过不去!”
有了皇帝的支持,清查司的行动更加顺利。他们查出张瑾利用职务之便,将三岛的硫磺低价卖给私盐贩子,从中牟利;还查出兵部尚书之子挪用军饷,在西市开了家胡姬酒肆。
李世民在这次清查中也立了大功。
他派天策府的人乔装成商人,潜入共津港,查到了王显与扶桑贵族勾结的证据 —— 他们用朝廷的丝绸换取扶桑的兵器,再卖给漠北的残余势力。
那些本该促进贸易的 “桑蚕之路”,竟成了某些人牟取暴利的工具。
朱五六看着李世民呈上的密信,气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