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没了。”老主任叹了口气,“1958年大炼钢铁,她去后山采野菜,失足掉沟里了,才二十岁。那镜子是她的陪嫁,后来陈家搬去外地,东西就扔在老房子里,前阵子拆迁,才被我们收了来。”
从供销社回来,林晚秋坐在案前对着铜镜发愣。她做古董生意五年,收过不少老物件,却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她想起梦里的红布包,想起姑娘整理衣领的模样,忽然生出个念头:这镜子里的笑影,会不会是陈春杏没说出口的心事?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秋一有空就对着铜镜琢磨。她试着在镜前摆上当年的蓝布衫,试着用红绳系住头发,可那笑影始终只在傍晚台灯亮起时出现,且每次都停留在姑娘抿嘴笑的模样,像是被定格的时光。
这天傍晚,老张头来店里借剪刀,瞥见案上的铜镜,突然“哟”了一声:“这不是春杏的镜子吗?我当年还见过她拿这镜子梳头呢!”
林晚秋赶紧拉他坐下:“张叔,您给我说说陈春杏的事呗。”
老张头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眼神飘向窗外的老街:“春杏那姑娘,心眼实诚,手还巧,绣的帕子在集市上抢着要。她有个相好的,叫周建国,是县里中学的老师,俩人说好等建国转正就结婚。那年头转正难,建国天天熬到半夜备课,春杏就给他送夜宵,每次来都拿着这面镜子,说是路上照照,别让风吹乱了头发。”
“那后来呢?”林晚秋追问。
“后来建国转正的信下来了,春杏高兴得不行,说要去采点野菜包饺子庆祝,结果……”老张头的声音低了下去,“建国得知消息后,在沟边坐了三天三夜,后来就调去外地了,再也没回来过。”
林晚秋的心沉了沉,再看那面铜镜,忽然觉得镜中的笑影里藏着些酸涩。她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个锦盒,里面是她前阵子收的一枚银戒指,样式很旧,戒面上刻着个“建”字。她把戒指放在铜镜旁,台灯的光刚好落在两者之间——就在这时,镜中的画面变了。
不再是姑娘单独的笑影,而是两个人:陈春杏站在左边,手里拿着红布包,周建国站在右边,手里举着个纸包,像是在给她递什么。两人靠得很近,春杏的头微微偏向建国,嘴角的笑意比之前更浓,左耳下的痣在光里闪着小小的亮。
林晚秋屏住呼吸,看着镜中的画面。她注意到周建国手里的纸包上印着“上海雪花膏”的字样,那是当年稀罕的物件。而春杏的红布包里,露出半截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和老张头说的一样,是她亲手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