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尚书..."陈恪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形象。
"听说聂尚书与小陈大人相熟?"冯保试探性地问道。
陈恪点头,语气中带着真诚的敬意:"聂师是前辈,多次在讲学中为下官指点迷津。"
冯保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那您肯定省得聂尚书的脾气。昨儿个他竟当着皇上的面说'修一两个宫殿有甚么要紧'这等话来。"他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您说这不是..."
陈恪心头一紧。
聂豹为人刚直不阿是朝野皆知,但如此直言犯上,确实出乎意料。他轻声问道:"那皇上怎么..."
冯保会意,几乎是用气音回答:"皇上说,'他老了,不怪他'。"
短短六个字,却让陈恪如坠冰窟。
在官场浸淫多年的他太明白这句话的分量——这等于宣判了聂豹政治生涯的终结。
皇上不直接斥责,反而表示理解老人糊涂,这是最体面却也最无情的退休通知。
两人转过一道回廊,西苑精舍的轮廓已在雾中若隐若现。
他正欲再问,忽听前方传来太监尖细的传唤声:"宣苏州知府陈恪觐见!"
冯保立刻退后一步,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表情:"小陈大人,请吧。记住,皇爷今儿心情不佳,正在召见胡部堂,说话多留神。"
"胡部堂?"陈恪心头微震。
这位浙直总督竟先自己一步入宫觐见,且未着官服,只一袭深蓝直裰,腰间悬着块古朴的玉佩。
冯保似有所觉,回头低语:"胡部堂寅时便到了,皇爷特意召见的。"他顿了顿,"小陈大人稍候,容咱家通禀。"
陈恪颔首,目光却追随着胡宗宪消失在精舍门内的背影。
这位封疆大吏步履沉稳,肩背挺直如松,丝毫不见舟车劳顿的疲态。
精舍内飘出缕缕青烟,檀香混着丹药的气息钻入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