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梦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有些索然,显然对钻研此道兴趣缺缺。
他们都明白陈恪说的是实情,是通往嘉靖帝心意的捷径,但这与他们心中“经世致用”的理想似乎背道而驰。
唯有陈谨,那双略显木讷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如同干渴的旅人发现了甘泉。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恪,迫不及待地问道:“座师!学生愚钝,恳请座师明示,这青词写作,有何关窍?如何方能……方能得窥天道玄机,贴合圣心?”
陈恪将三人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
殷、梁二人的兴趣缺缺在他意料之中,而陈谨这近乎狂热的求知欲,则正中他的下怀。
他心中那个“甩锅青词”的念头愈发清晰。
他端起茶盏,轻轻撇去浮沫,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对着目光灼灼的陈谨,缓缓开口:“青词之道,首重心诚,次重玄理。需引经据典,勾连天人,辞藻华美而意境缥缈,字字皆要暗合阴阳五行,句句需得呼应星宿列张……”
陈恪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将青词写作的“精髓”——那些看似高深实则空洞的“门道”,用最正统、最符合文人期待的“圣学”话语包装出来。
他讲得并不深奥,却足够唬人。
殷士儋和梁梦龙听得心不在焉,出于礼貌只能频频点头。
陈谨却听得如痴如醉,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恨不能立刻掏出纸笔记下。
陈恪的每一句话,落在他耳中,都如同天籁纶音,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圣意”的神秘大门。
看着陈谨那副全神贯注、恨不得立刻去实践的狂热模样,陈恪心中大定,笑意更深。
这个痴迷学问、心思单纯的书呆子,正是他梦寐以求的“青词工具人”。
只要稍加引导,日后西苑精舍那些劳心费神的玄虚文章,就有着落了。
“学生谨记座师教诲!”三人再次躬身行礼,齐声应道,言辞恳切。
但陈恪心如明镜。
殷士儋儋和梁梦龙的感谢,是礼节性的,是出于对座师提点的尊重。
唯有陈谨那声发自肺腑的“谨记”,以及他眼中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炽热光芒,才真正将这八个字刻进了骨子里。
这个书呆子,是真的听进去了,而且准备在这条“通天捷径”上,全力以赴。
送走了三位门生,厅堂内恢复了宁静。
陈恪踱步到窗边,望着东暖阁方向依然亮着的灯火,心中那份对常乐的牵挂再次涌上。
新科进士们的拜访如同插曲,而即将诞生的新生命,以及那个用哀怨眼神控诉他的小女子,才是他此刻最深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