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堂没再说话,只是把文信推开,让他去炕头边上睡,自己则躲到了炕梢头。他有意和文信保持距离,文信以为是恩堂叔,这是太难过了,不想让自己,看到他这个当叔的流眼泪,便自己躺在炕头上哭,直到哭累了,睡着了。
恩堂见文信睡着了,便插了门,上了炕,吹了灯,躺在被窝里,依旧捂着嘴巴和鼻子,觉得不是个办法,又搬来了两块门板,放到了外屋的地上,又夹着铺盖卷,铺在了门板上,自己躺在了上面。
黑夜漫漫,这个夜晚,恩堂怎么能睡得着呢?听着屋内文信微弱的鼾声,恩堂眼前浮现出,刚刚族里开会的场景。
从老族长到族里其他,几个有威望的人,无不站在会堂那边,族里会议,公开举手表决,同意文信和淑云过继给会堂,就连一直都支持自己的汉堂,汉堂的四个哥哥,也唯唯诺诺举起了手。恩堂不知道,大家为什么意见那么一致,老族长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族里这么心齐。
恩堂自然不会接受,当着全族的面,与老族长争论,与所有的支持者争论,而自己的大爷和支持者们,却都默不作声,那一刻,恩堂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爹娘死的时候,他都没有绝望,因为人的死亡,有太多不确定性,而文信过继给自己,是老族长曾亲口,答应自己的,是汉堂以及周堂等人,亲口答应自己的。这一切明明是一件,非常确定的事情,一件明明让他,充满希望的事情。
就好比所有人都对他说,你可以爬到天上去,天上有好事等着你,可当他距离天庭,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所有人却突然把天梯撤掉,让他一瞬间,从天上摔下来。
恩堂像是被激怒的狮子,数落着老族长,曾经对自己的承诺,数落着他收了自己的礼,老族长却死不承认,让恩堂住口,如果恩堂再胡说八道,就把他赶出去,从此别再进自己的家门。恩堂哪里稀罕进他家,依旧数落着老族长,骂着老族长,众人连忙拉扯恩堂,让他住嘴。
众人的做法,激起了恩堂的怒火,恩堂想要举手打老族长,被族人们拦住,最后几个人,对着恩堂撕扯,将恩堂按倒在地上。
那一刻,恩堂真的绝望了,他觉得所有人,都背叛了他,所有人,都是兽面人心。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今天上午,有人来试探自己,说文信过继的事,能不能换个别的孩子,看到自己坚定不可换的态度,那个人溜了。
恩堂知道,这是老族长,派来的一条狗,来探探自己的口风,他们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干脆绕过自己,直接宣布族里的决定。
老族长却没想到,这个恩堂,居然要对自己动手,怒气冲冲的,对着恩堂喊道:“刘恩堂,从此以后,你被逐出族谱,族里再也没有,你这号人。”
“我不稀罕,我冤,我不服。”恩堂依旧被几个人,在地上按着,他的脸贴在地面,看着老族长,眼睛里充满了杀气,像是个死人一般,死不瞑目的,盯着老族长:“我就是做了鬼,到了阎王爷那,也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