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
王典史的算盘珠子“啪嗒”掉在案上,肥手悬在半空忘了捡——十两银子买凶宅,这价码比义庄的停尸位还便宜,偏偏城西牙行的人避之不及,唯有这不知死活的张小帅敢接。他忽然盯着张小帅腰间的獬豸残牌,断角处的“张”字在烛火下泛着血锈,像极了七年前提刑司血案现场的斑斑痕迹。
“你可知那宅子为何叫‘鬼见愁’?”王典史忽然压低声音,八字胡蹭到账册上的“炼丹”二字,“赵贪廉暴毙那年,府里的丫鬟看见他半夜抱着丹炉往地窖钻,第二日就发现他吊在正梁上,舌尖伸得老长——此后三任房主,要么疯要么死,连乞丐都不敢在门前歇脚。”他忽然指了指地契上的“凶”字,“这字是赵贪廉的小妾临死前刻的,用的是自己的指甲血——你就不怕,夜里睡着觉,有人揪你的头发问‘冤不冤’?”
张小帅忽然笑了,指尖划过地契上的虫蛀孔——恰好拼成个獬豸角的形状,“卑职只知道,死人的冤若没人管,才会成‘鬼’。”他忽然摸出验骨刀,刀刃在烛火下映出自己眼下的青黑,“再说了,卑职在停尸间跟棺材睡了七年,还怕宅子里的‘老住户’?”
王典史的肥脸涨成猪肝色,算盘珠子被他捏得“咯吱”响——这小子分明在暗指他当年销毁提刑司卷宗,让无数冤魂无处申冤。他忽然拍桌而起,账册甩在张小帅脚边:“好!既然你敢死,本官就做个顺水人情——地契给你,往后这凶宅闹出人命,跟顺天府无关!”
地契落在青石板上,“赵宅”二字的官印被磨得模糊,唯有“王承业”的花押清晰如初——那是王典史七年前亲手盖的,当时他刚接过司礼监的密令,要把“齿轮案”化作“鬼案”。张小帅弯腰捡起地契,指腹触到纸背的刻痕——是个“杀”字,笔画间嵌着细沙,正是城西窑厂的土胎。
“谢大人。”他将地契折好塞进内袋,触到父亲的残牌断角,断口处的血锈与“杀”字刻痕相抵,“卑职定当替大人‘清理’干净宅子里的‘晦气’——说不定还能找出赵贪廉藏的‘宝贝’,给大人的‘政绩’添砖加瓦。”
王典史的八字胡抖了抖——“宝贝”二字像根刺,扎进他藏着秋石丹炉的心事。他忽然转身,对着屏风上的“清正廉明”匾额咳嗽两声:“哼,随你折腾——记住,提刑房经费明日就减半,你若连个凶宅都镇不住,趁早滚回停尸间吃死人饭!”
走出签押房时,夜风裹着雪粒子灌进袖口的焦洞,冻得张小帅指尖发僵。老王蹲在仪门角落,烟袋锅子敲着门框:“大人,王扒皮肯松口,怕是巴不得咱死在凶宅——当年您父亲查到赵贪廉的丹炉跟宫里有关,就是在那宅子里遭的暗算。”
“所以更要去。”张小帅望着西北方的凶宅,飞檐在雪雾里若隐若现,像只蹲踞的獬豸,断角处挂着冰棱,“赵贪廉的丹炉、王典史的算盘,还有司礼监的‘长生梦’,都藏在那宅子里——”他忽然摸出地契残页,“你瞧这‘凶’字,朱砂里掺着头发丝,是用童男的血画的——当年父亲没走完的路,咱得替他走完。”
大牛忽然扛着“鬼面盾”晃过来,盾牌边缘的油香混着雪味:“头儿,俺打听过了!凶宅的地窖直通城西窑厂,当年赵贪廉就是从那儿偷运‘药引’——咱把铺盖卷搬过去,守着地窖口,准能抓个现行!”他忽然指着自己腰间的布囊,“俺还带了醒魂草饼,饿了能吃,鬼来了能扔——双用处!”
老王忽然笑了,烟袋锅子敲在“鬼面盾”上:“你这盾啊,也就挡挡王扒皮的算盘珠子——真要抓‘药引’贩子,还得靠大人的验骨刀。”他忽然压低声音,“大人,您父亲的残牌断角,跟赵贪廉的丹炉齿轮是一套——当年提刑司造这‘獬豸断角’,就是为了破他的‘齿轮阵’。”
雪忽然下大了,凶宅的轮廓在雪幕里渐渐清晰。张小帅望着门上的“赵”字匾额,木漆剥落处露出底下的“张”字——不知是哪家住户偷偷改的,笔画间带着股子倔劲,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思。他忽然摸出验骨刀,在雪地上画了个断角獬豸——角断了,但眼睛瞪得滚圆,盯着凶宅的大门。
“走吧,”他将残牌断角按在“獬豸”的断角处,雪粒子落在上面,像撒了把星星,“去凶宅挂牌——就叫‘张小旗殡葬事务所’,顺带替死人打官司。王扒皮断咱经费?没关系——”他忽然笑了,笑声混着雪粒子,惊飞了檐角的夜枭,“咱让鬼给咱当‘账房’,让恶人给咱‘送钱’,看谁的‘算盘’,打得过死人的‘冤’。”
老王将烟袋锅子塞进怀里,烟油味混着醒魂草香,在雪夜里织成张网:“大人放心,当年您父亲救过俺的命,如今这把老骨头,就跟您死磕到底——赵贪廉的丹炉要是还在,咱就把它砸成碎片,给那些当‘药引’的孩子铺路。”
大牛忽然举起“鬼面盾”,盾牌上的鬼脸在雪光里咧开嘴,像在笑:“俺也去!俺力气大,能挖地窖、能抬棺材,还能……”他忽然指着凶宅的窗户,“还能替头儿挡‘没脸鬼’!”
小主,
雪粒子打在“鬼面盾”上,发出“咚咚”响,像极了停尸间里棺材的震动。张小帅望着凶宅的大门,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獬豸断角,断的是官场的歪风,不断的是人间的正气——若有一日你觉得难了,就想想那些等你说话的死人,他们的骨头,比任何官印都硬。”
此刻,他踩过积雪,靴底碾过地契残页上的“凶”字——朱砂被雪水晕开,竟在青石板上显出个“冤”字。老王的烟袋锅子在雪地上磕了磕,火星子溅起的瞬间,他看见凶宅的断角飞檐上,积雪忽然滑落,露出底下刻着的“獬豸”暗纹——断了独角,却依然昂首,像在对着苍天怒吼。
而王典史在签押房内,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肥手捏碎了案头的“秋石丹”——血珠混着丹粉落在账册上,恰好滴在“童男”二字上,晕开个暗红的圈,像只永远闭不上的眼。他忽然听见窗外风雪里,传来隐约的“獬豸”长鸣——不是鬼叫,是验骨刀出鞘的清响,是断角獬豸踏碎黑暗的脚步声,更是千万个冤魂,等着他偿还的、震天的呐喊。
《尸语者手记·凶宅秘录》
第三章:凶宅初勘
申时末刻,城西「槐安巷」的老槐树落尽最后一片枯叶。枝桠间挂着半截褪色的白绫,在寒风里晃成细瘦的影子。张小帅握着牙行给的锈铁钥匙,指腹蹭过钥匙孔里的朱砂——是前房主临死前涂的,说是能“镇鬼”,却在他触及时,簌簌落下混着细沙的粉末,露出底下刻着的“冤”字暗纹。
朱漆剥落的大门上,“福”字倒贴得歪斜,边角被虫蛀出细密的孔洞,阳光穿过孔洞,在青石板上投出斑驳的影,像无数双盯着人的眼。大牛扛着“鬼面盾”凑过来,盾牌边缘的油香混着老宅的霉味,惊飞了墙缝里的老鼠:“头儿,这门咋跟长了眼似的?俺刚才看见门环动了动——莫不是鬼在里头拉门?”
“是风。”张小帅将钥匙插进锁孔,铁锈与朱砂摩擦发出“吱呀”响,“前房主用辰砂拌糯米浆封的锁,想困住‘宅鬼’,却不知……”锁芯忽然“咔嗒”弹开,门轴的朽木味混着股甜腻的怪香涌出来,“困住的从来不是鬼,是人心。”
门内天井积着半尺深的落叶,当中摆着口缺角的陶缸,缸沿凝着层暗红的垢——是长期浸过血水的痕迹。老王蹲下身,烟袋锅子敲了敲缸沿:“大人,这缸跟义庄停尸缸一个尺寸,缸底的朱砂印……”他忽然用刀尖挑起落叶,露出缸底刻着的齿轮纹,“跟赵贪廉丹炉的底座一模一样。”
穿过天井的穿堂风掀起张小帅的衣角,他望着正堂剥落的墙纸——底下露出半幅没画完的《獬豸图》,独角缺了半截,笔尖停在眼睛处,像是画者突然遭了不测。“这是我爹画的。”他指尖划过褪色的墨线,笔锋里藏着提刑司独有的“断角描法”,“七年前他来查赵贪廉的案子,住了半宿,走前说‘獬豸眼未开,冤魂路难平’……”
大牛忽然指着正梁上的绳结:“头儿!第二任绸庄掌柜就是吊死在这儿——那绳结咋看着像个‘丹’字?”他忽然打了个寒颤,“俺听说上吊鬼会找替身,咱要不要先给梁上贴个符?”
“符?”张小帅摸出验骨刀,刀刃在梁木上刮了刮,木屑里混着细小的朱砂颗粒,“不用符,用刀——你瞧这梁木的裂痕,是被重物压出来的,不是上吊扯的。”他忽然将刀尖戳进绳结,绳头散落的瞬间,掉出半枚青铜纽扣——獬豸纹独角断了半只,正是王典史腰间玉佩的“孪生兄弟”。
老王接过纽扣,烟袋锅子在掌心转了两圈:“大人,这绳结是‘活扣’,分明是有人故意做成‘上吊’的样子——绸庄掌柜怕是被人灌了秋石丹,致幻后自己绑了绳子,却被人在背后推了一把。”他忽然指着梁木上的指痕,“这指甲印里嵌着靛青布料纤维——跟赵贪廉的官服,是同一种。”
天井的老槐树忽然“哗啦”掉下一截枯枝,砸在陶缸上,惊起群飞蛾——翅粉沾着缸沿的血垢,竟在夕阳里显出“寅时”二字。张小帅望着西厢房紧闭的木门,门纸上的“门神”画缺了左脸,露出底下用指甲刻的“没脸鬼”三字:“去西厢房,看看货郎说的‘镜子’。”
西厢房的窗纸全破了,碎纸在风里“哗哗”响,像无数人在窃窃私语。靠墙的檀木梳妆台上,青铜镜蒙着层厚厚的灰,边缘缠着褪色的红绸——正是第三任货郎死前抱过的那面。大牛刚要伸手擦镜子,被张小帅一把按住:“别动,镜面上有‘镜花粉’。”
他摸出随身带的醒魂草,揉碎了撒在镜面上,银白粉末遇草汁立刻泛起紫泡——那是含铅毒粉的征兆。“货郎说看见‘没脸鬼’,其实是中毒后幻觉:铅粉挥发进眼,会让人看不见自己的脸,却在镜中看见‘别人’的脸。”他忽然用刀尖挑起红绸,绸布内侧用朱砂写着“卯时三刻,镜中引”——字迹与王典史密信上的花押,如出一辙。
小主,
老王忽然指着梳妆台抽屉:“大人,抽屉缝里有东西!”
拉开抽屉,里头躺着本泛黄的账册,封面画着齿轮绕丹炉的暗纹,正是提刑司当年追查的“齿轮计划”标记。张小帅翻开第一页,墨迹晕开的“药引名录”下,记着密密麻麻的童男童女生辰八字,其中一页边角画着个歪扭的“张”字——是用指甲刻的,跟他父亲残牌断角的“张”字,连笔锋都一样。
“爹……”他指尖划过刻痕,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父亲抱着他躲在义庄棺材里,血滴在他掌心,也是这样的笔锋,“当年您查到了名录,却被人换了卷宗,写成‘急病暴毙’……”
账册翻到最后一页,夹着片干枯的醒魂草——草叶上沾着血痂,拼成个“王”字。大牛忽然指着窗外:“头儿!后院水井漂着东西!”
后院的水井围栏生满青苔,井绳上缠着半匹白绫,井底浮着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具蜷缩的童男骸骨,指节上全是研磨丹药的茧子,胸口刻着个模糊的“张”字,肋骨间卡着半枚齿轮纹碎片。
“是‘药引’的残骨。”老王用烟袋锅子敲了敲井沿,井壁上刻着“寅时取血,卯时炼药,辰时成丹”的字样,“赵贪廉用童男童女的血炼秋石丹,再把骸骨扔进井里——这井,怕是比停尸间还冤。”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穿过天井,照在正堂的《獬豸图》上——断角处的墨线忽然被照亮,竟显出个“醒”字。张小帅望着童男骸骨胸口的“张”字,忽然想起父亲的话:“当你看见死人身上的‘张’字,就知道,提刑司的刀,该出鞘了。”
他忽然站起身,验骨刀插在井沿的青苔里,刀刃映着自己眼下的青黑:“老仵作,把骸骨收进验骨箱——这凶宅的‘鬼’,不是别的,是三千六百个没了名字的孩子,是被丹炉吃掉的‘药引’,更是……”他忽然望向正梁上的断角獬豸图,“更是被人藏起来的、提刑司的魂。”
大牛忽然指着围墙根的狗洞:“头儿!洞壁上有爪印——像是有人爬进爬出时抓的!”他忽然蹲下身,从洞里摸出半片金箔,“跟李府棺木上的金箔一样,边缘有‘王’字刻痕!”
老王忽然剧烈咳嗽,烟油溅在童男骸骨的茧子上:“大人,这狗洞直通城西窑厂——当年赵贪廉就是从这儿运‘药引’,如今……”他忽然压低声音,“如今王典史怕是还在用这路子,给宫里送丹。”
夕阳落尽,老宅的阴影渐渐浓重。张小帅摸出父亲的残牌断角,按在《獬豸图》的断角处——墨线与残牌严丝合缝,断角处的光,竟将墙上的“冤”字霉斑,照成了“明”字。他忽然笑了,笑声混着老槐树的风声,惊飞了栖在梁上的夜枭:“王扒皮以为断了经费、送咱凶宅,就能让咱知难而退?他忘了——”
“忘了提刑司的刀,是斩鬼的刀;獬豸的眼,是辨冤的眼。”老王将烟袋锅子塞进童男骸骨的指缝,烟油味混着醒魂草香,竟让枯骨的指节动了动,“大人,咱今晚就住这儿——把验骨箱摆在正堂,让这些‘药引’骸骨当‘门神’,看哪个敢来动歪心思。”
大牛忽然举起“鬼面盾”,盾牌边缘的油香在暮色里格外刺鼻:“俺把盾牌立在狗洞前!敢从这儿钻进来的,不管是人是鬼,先吃俺一盾!”
夜风裹着雪粒子灌进西厢房,青铜镜上的“镜花粉”被吹起,在暮色里显出个模糊的人影——穿靛青官服,戴断角獬豸佩,却在转头时,变成张小帅的模样。他望着镜中的自己,腕间的獬豸刺青在暮色里泛着微光,像极了父亲临终前掌心的光。
“爹,”他对着《獬豸图》轻声道,“当年您没走完的路,今儿个儿子替您走——这凶宅的每块砖、每片瓦,都藏着死人的话,咱就一块一块撬,一句一句听,直到让那丹炉的火,烧回它该去的地方。”
老槐树的枝桠忽然“咔嚓”折断,掉在天井的陶缸里,惊起的落叶扑簌簌落在《獬豸图》上——断角处的“醒”字,此刻被落叶拼成完整的“醒世”二字。而那具童男骸骨的指缝里,烟袋锅子的火星子忽明忽暗,像盏小小的灯,照着凶宅的暗角,也照着所有藏在“鬼”背后的人——他们的算盘,他们的丹炉,他们的罪孽,终将在獬豸断角的光里,无所遁形。
《尸语者手记·凶宅秘录》
第三章:凶宅初勘(续)
“头儿,这门……”大牛攥着灯笼的手在发抖,羊皮灯笼的光映着门环上的铜兽首——右耳缺了半截,露出底下被虫蛀的木芯,像只永远闭不上的眼,“牙行的刘三说,这宅子原是前朝官员的别院,后来犯了抄家罪,主母就在后宅井里……”“闭嘴。”老王敲了敲他后脑勺,烟袋锅子指着门框上的蛛网,蛛丝在夜风里晃成细链,“瞧瞧这网,门轴的灰足有三分厚,显见是许久没人进了——哪来的鬼?不过是人为罢了。”
张小帅没说话,指尖划过门环内侧的凹痕——那里用指甲刻着个极小的“冤”字,边缘凝着暗红的斑点,像是血渗进了木纹。他忽然想起父亲旧档里的记载:“抄家案多冤狱,女眷投井者,常于死前刻‘冤’于物。”此刻指尖的触感,竟与父亲当年描述的一模一样。
小主,
“推开门。”他将验骨刀鞘抵在门轴上,刀鞘上的獬豸纹蹭掉些许积灰,露出底下用朱砂画的“镇鬼符”——符纸边缘卷着,显见是被人用火烧过,“三任房主的死,都踩着‘寅卯辰’的时辰,分明是有人按炼丹工序设的局——鬼在人心,不在宅里。”
大门“吱呀”裂开条缝,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天井里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戳向天空,树下堆着半人高的荒草,草叶间埋着碎瓷片——张小帅蹲下身,捡起片绘着缠枝莲的瓷片,边缘有锯齿状缺口:“前朝户部官用瓷,赵贪廉当年抄家时,怕是把赃物藏在了宅子里。”
“赃物?”大牛举着灯笼凑近,光映着瓷片上的暗纹——竟是个断角獬豸,“头儿,这图案跟您的残牌……”“是提刑司旧物。”老王的烟袋锅子敲在瓷片上,火星溅进荒草,“当年提刑司查抄贪官,会在赃物上刻獬豸纹——赵贪廉敢藏这玩意儿,分明是仗着背后有人。”
穿过天井的穿堂风忽然变急,正堂的门帘“啪嗒”落地,露出里头斑驳的墙画——褪色的《山海经》图上,獬豸的独角被人用刀刮掉,只剩下个歪斜的缺口。张小帅望着缺口处的刀痕,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刻下的断角形状:“爹,当年您就是在这儿,发现了赵贪廉的丹炉吧?”
“大人,后宅井台有动静!”老王忽然指着西跨院,灯笼光扫过井栏——青砖缝里渗着暗红的水,井绳上缠着缕断发,发尾系着枚银铃铛,“这井……怕是没少吞人。”
三人围到井边,大牛壮着胆子用灯笼照向井底——水面浮着片腐烂的黄表纸,朱砂写的“卯时三刻”在水里晃成碎影。张小帅摸出验骨刀,刀柄磕了磕井栏:“捞上来。”刀刃触到水面的刹那,井底忽然泛起涟漪,映出张扭曲的脸——不是鬼,是灯笼光透过井绳,在水面投出的错觉。
“头儿,纸、纸上有字!”大牛拽着井绳的手一抖,黄表纸被捞出水面,边角滴着的水在青砖上染出“药引”二字,“跟李府棺木里的纸一样,都是用童男血画的!”
老王忽然剧烈咳嗽,烟袋锅子磕在井栏上:“大人,这井直通地窖——当年赵贪廉炼完秋石丹,就把‘药引’的骸骨扔进井里,用辰砂水泡着,免得腐坏露了痕迹。”他忽然指着井壁的青苔——底下露出半截齿轮,“您瞧这铁环,是丹炉的承重轮,断口处的‘王’字刻痕……”
“跟王典史的花押一样。”张小帅摸出从李府小厮那里搜来的青铜纽扣,断角对准铁环的缺口,严丝合缝,“七年前,王典史替司礼监销案,把赵贪廉的丹炉藏在这儿,又用‘闹鬼’的幌子吓退旁人——三任房主,怕是发现了端倪,才被做成‘炼丹劫数’的靶子。”
夜风忽然卷着荒草拍打正堂的窗,破窗纸“哗哗”响,像有人在里头翻找东西。大牛忽然指着正堂梁柱:“头儿!梁上有刻痕——像是个人形!”
灯笼光扫过梁柱,树皮般的裂纹里,果然刻着个蜷缩的人形,胸口处凹进去一块,显见是被利刃剜过。张小帅摸出父亲的残牌断角,断角处的“张”字对准人形胸口——大小竟分毫不差,像极了父亲当年被人剜去佩牌的伤口。
“爹……”他指尖划过刻痕,忽然想起义庄里那具无名骸骨,胸口同样有个断角獬豸的凹痕,“当年您就是在这儿,被人用丹炉齿轮剜了佩牌,对吧?他们怕您的断角獬豸破了丹阵,所以……”
“所以就编了‘急病暴毙’的谎,把真相埋进这凶宅。”老王将烟袋锅子塞进人形刻痕的胸口,烟油渗进木纹,竟让刻痕的“眼睛”处,泛起暗红的光,“大人,咱把这梁柱锯下来——当年提刑司的血,不该烂在这儿。”
“慢着。”张小帅忽然指着刻痕的右手——指尖攥着片碎布,靛青色底纹绣着缠枝莲,正是赵贪廉的官服布料,“爹临死前,攥着赵贪廉的衣角,想告诉咱们……”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刺骨的冷,“想告诉咱们,丹炉的钥匙,就在这布料里。”
大牛忽然蹲下身,从刻痕指缝里抽出碎布——布料夹层里果然缝着枚青铜钥匙,齿纹呈齿轮状,与残牌断角的纹路互补。“头儿,这钥匙……”“是开丹炉暗格的。”张小帅将钥匙按在残牌断角上,齿轮与断角咬合,竟发出“咔嗒”响,“当年爹就是用这钥匙,查到了‘齿轮计划’的核心——可惜,他没机会把真相说出来。”
天井的老槐树忽然“哗啦”落下枯枝,砸在井栏上,惊起的水珠溅在黄表纸上,竟将“药引”二字晕成“童男”。张小帅望着手里的钥匙,断角处的光,此刻竟比灯笼还亮,像要把这凶宅的暗角,都照出原形。
“老仵作,”他忽然望向地窖入口——门楣上的蛛网被风吹破,显见是有人近期出入,“今晚咱就住正堂,把验骨刀和残牌摆在梁柱刻痕下——当年爹没做完的事,咱接着做。”他忽然指了指大牛手里的灯笼,“把灯笼换成醒魂草灯——要是有人敢来抢钥匙,就让他们尝尝,提刑司的刀,和死人的冤,哪个更硬。”
小主,
老王将烟袋锅子插在腰间,摸出怀里的验骨针:“大人放心,当年您父亲教俺的‘尸语二十四针’,俺还没忘——要是地窖里有‘药引’骸骨,俺能让它们‘开口’,说出害它们的人。”
大牛忽然举着“鬼面盾”站到地窖门前,盾牌边缘的油香混着醒魂草味,在夜风里飘成屏障:“俺守着这儿!谁要是敢从地窖钻出来,俺拿盾牌拍死他——顺便瞧瞧,那‘没脸鬼’到底长啥样!”
夜风裹着雪粒子灌进正堂,破窗纸“呼呼”响,却盖不住梁柱刻痕里,烟袋锅子火星子的“噼啪”声。张小帅望着刻痕胸口的断角獬豸印,忽然想起父亲的话:“当你觉得走投无路时,就看看身上的断角——那不是伤痕,是提刑司留给人间的光,哪怕只剩一点,也能照亮冤魂回家的路。”
此刻,他将残牌断角按在刻痕的断角处,断角处的光,竟与灯笼的光、醒魂草的光,汇在一起,在正堂地面投出个完整的獬豸影——断了角,却昂着头,像在对着凶宅深处的丹炉,发出无声的怒吼。而那具藏在井里的“药引”骸骨,此刻在灯笼光里,指节正轻轻叩着井壁,像在给这獬豸影,打着节拍——那是死人的鼓点,是冤魂的号角,更是张小帅手里的钥匙,即将打开丹炉暗格的、震天的前奏。
《尸语者手记·凶宅秘录》
第三章:凶宅初勘(续)
门“吱呀”推开的刹那,腐木味混着潮湿的霉气扑面而来,像被关了七年的冤魂,裹着旧事的尘埃涌进鼻腔。张小帅的靴尖碾过门槛上的瓦当残片,“咔嚓”声里,碎瓷片下露出半截布片——靛青色底纹绣着缠枝莲,丝线早已褪色,却在纹路上方,用银线绣着半只獬豸角,正是父亲当年官服上的暗纹。
“爹……”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布片边缘的刀痕——是被利刃割断的,毛边处凝着暗红的血痂,“七年前你就是穿着这身官服,走进这凶宅的吧?”布片上的缠枝莲纹忽然在暮色里动了动,细看竟是被虫蛀出的孔洞,连成了“冤”字的笔画。
老王的烟袋锅子在门框上磕出火星:“大人,这布片的纹路跟赵贪廉的官服不一样——您父亲当年查案时,特意在官服暗纹里藏了提刑司的‘断角标记’。”他忽然指着布片上的獬豸角,“您瞧这角尖的缺口,跟残牌断角的弧度一模一样——是用验骨刀削的。”
大牛举着醒魂草灯凑过来,火光映着布片上的血痂:“头儿,这血……莫不是您父亲的?”灯笼光晃过他肩头的“鬼面盾”,盾牌边缘的油香混着霉味,竟让腐木味淡了些,“当年他是不是在这儿,跟赵贪廉那帮人打起来了?”
“不是打,是被算计。”张小帅将布片折好塞进内袋,触到父亲的残牌断角,断口处的血锈与布片血痂相抵,“赵贪廉知道父亲会查丹炉,故意在门槛藏了官服残片,引他去后宅井台——那儿早埋了秋石丹的毒粉。”他忽然指了指地面的青砖,“看这砖缝的朱砂线,是‘困魂阵’,专门克提刑司的獬豸纹。”
穿过前堂的穿堂风忽然变急,西厢房的破窗纸“哗哗”响,像有人在撕咬什么。老王忽然指着正堂梁柱:“大人,柱础的石狮子缺了左爪——跟您父亲卷宗里画的‘凶宅标记’一样,爪下该踩着个‘丹’字。”他用烟袋锅子敲了敲石狮子底座,空心的回响里,竟混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机关。”张小帅摸出验骨刀,刀刃插入石狮子爪缝,轻轻一撬——底座石砖“吱呀”翻转,露出底下的暗格,里头躺着半卷残页,边缘焦黑,显见是被火焚过,“是《齿轮炼丹图》,赵贪廉的密卷。”
残页上的丹炉图缺了炉盖,炉身刻着密密麻麻的时辰标记,“寅时取血”“卯时炼魂”等字样旁,画着童男童女的简笔轮廓。大牛忽然指着图角的小人——穿着靛青官服,腰间挂着断角獬豸佩,正是张小帅父亲的模样,却在胸口处画着个齿轮状的伤口,“头儿,这图……”
“是父亲被剜去佩牌的场景。”张小帅指尖划过残页上的血渍——不是画的,是真的血,“赵贪廉用丹炉齿轮剜下他的獬豸牌,以为断了提刑司的‘根’,却不知道……”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刺骨的冷,“獬豸断角,根在人心,只要有人记得冤,这角就断不了。”
后宅忽然传来“扑通”响,像是有什么掉进了井里。大牛攥紧“鬼面盾”:“头儿,该不会是‘没脸鬼’吧?货郎说的镜子……”“不是鬼,是活人的把戏。”老王晃了晃烟袋锅子,火星子溅在残页上,竟将“炼丹”二字烧出个洞,露出底下的“童男”,“有人想趁夜毁了证据——去井台。”
三人赶到后宅时,井绳还在晃荡,水面泛着涟漪,却不见半个人影。张小帅用验骨刀挑起井绳——绳头缠着半片金箔,边缘刻着“王”字,正是王典史常用的标记。“王扒皮的人。”他忽然望向井壁——青砖缝里嵌着枚青铜钉,钉头刻着獬豸纹,却断了独角,“当年父亲就是被这钉子钉住官服,困在井台的。”
小主,
老王蹲下身,烟袋锅子戳了戳井边的泥地——新翻的土下,埋着半只绣鞋,鞋尖绣着并蒂莲,却是童女的尺寸:“大人,这是第三任货郎死前见过的‘没脸鬼’穿的鞋——鞋面沾着镜花粉,鞋底嵌着窑厂细沙,跟王典史的官靴印子一样。”
夜风裹着雪粒子打在井栏上,张小帅望着水面自己的倒影——眼下的青黑比任何时候都重,却在眉峰处,多了分父亲当年的倔。他忽然摸出残牌断角,对着井口的风举起——断角处的光,竟让水面泛起金光,映出井壁上被青苔盖住的字:“张、正、义、冤”。
“爹,您当年刻的字,儿子看见了。”他轻声道,断角触到井栏的刹那,井底忽然传来“咚咚”响,像是有什么在叩击——不是鬼叩,是骸骨的指节,在敲打着丹炉的冤。
大牛忽然指着围墙根的狗洞:“头儿!洞里有光!”
灯笼光扫过狗洞,洞里滚出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半本烧剩的账册,残页上“药引名录”的字迹虽模糊,却在“张”姓条目下,清楚记着“张正明,提刑司主事,卯时三刻,剜心炼魂”——那是父亲的名字,是被人从卷宗里划掉的、真正的死因。
“原来如此。”老王的烟袋锅子掉在地上,火星子溅在“剜心”二字上,“当年您父亲查到了‘齿轮计划’的核心——用提刑司官员的獬豸血,开丹炉的‘镇魂阵’,所以他们才……”
“所以他们才伪造‘急病暴毙’,把真相埋进凶宅,用‘闹鬼’吓退所有追查的人。”张小帅捡起账册残页,血痂沾在他指尖,“但他们忘了,死人的账册会烧,死人的骨头不会烂——就像这井里的骸骨,这梁柱的刻痕,还有父亲藏在布片里的断角标记,终有一天会告诉世人,什么是‘鬼’,什么是‘人’。”
雪粒子忽然变大,打在正堂的《獬豸图》上——断角处的墨线被雪水晕开,竟显出“醒世”二字。张小帅望着手里的残牌断角,断角处的光,此刻竟比任何时候都亮,像要把这凶宅的每道暗缝都照透,让所有被丹炉吞噬的冤魂,都能顺着这光,回到人间。
“老仵作,”他忽然望向地窖入口,那里的蛛网不知何时破了,露出里头隐约的齿轮影,“今晚咱就开地窖——用父亲的残牌断角,用这半本账册,更用这些刻在骨头上的‘冤’,让赵贪廉的丹炉,还有王典史的算盘,统统见光死。”
老王将烟袋锅子重新塞进嘴里,烟油味混着醒魂草香,在雪夜里织成张网:“大人放心,俺这把老骨头,当年能背您逃出义庄,今儿就能陪您挖开丹炉——就算里头藏着司礼监的‘内相’,咱也把他的‘长生梦’,砸成齑粉。”
大牛忽然举起“鬼面盾”,盾牌上的鬼脸在雪光里咧开嘴,像在笑:“俺守着地窖口!谁要是敢出来捣乱,俺就用盾牌上的‘鬼’吓他——反正咱比鬼更像‘鬼’,怕啥!”
雪粒子打在验骨刀鞘上,发出细碎的响。张小帅望着凶宅的飞檐,断角处的冰棱不知何时化了,露出底下的青砖——砖缝里嵌着半枚齿轮,正是父亲当年扯断的、丹炉上的“镇魂轮”。他忽然蹲下身,将残牌断角按在齿轮缺口上——断角与齿轮咬合的刹那,地窖深处传来“咔嚓”响,像是什么封印被打开了。
“爹,”他对着天井的老槐树轻声道,“您听见了么?是丹炉的锁,在给您的断角让路——当年他们用‘鬼’埋了真相,今儿个儿子用‘人’,把真相挖出来。”
老槐树的枝桠忽然“哗啦”抖落积雪,露出藏在枝桠间的断角獬豸木雕——不知是哪任房主偷偷刻的,断角处缠着红绳,像在等着什么人来解开。而张小帅手里的残牌断角,此刻正对着木雕的断角,雪粒子落在上面,竟像是给獬豸戴上了顶银白的冠,让它在这凶宅的夜色里,重新昂起了头。
《尸语者手记·凶宅秘录》
第三章:凶宅初勘(续)
前厅的八仙桌覆着厚灰,却在桌面中央留着个圆形的干净印子,直径约三寸,边缘有细密的刮痕,像被什么东西常年压着,又在近日被人匆忙移走。“老仵作,”张小帅指着印子,靴尖碾过桌腿旁的碎瓷片,“像不像药碾子的底座?”
老王凑过来,验骨刀在桌面轻轻一刮,木纤维间的灰层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暗红的斑痕:“有朱砂味,混着……”刀身忽然顿住,凑近鼻尖细闻,烟袋锅子在掌心敲得“咚咚”响,“是人血,陈年血渍,至少三年——跟赵贪廉暴毙的时辰对得上。”
大牛举着醒魂草灯绕到桌侧,灯光映着桌沿的刀痕——七道斜斜的刻痕,深浅不一,像极了有人被按在桌上时,指甲抓挠留下的印子:“头儿,这刮痕……莫不是有人被按着碾药?”他忽然打了个寒颤,“货郎说的‘没脸鬼’,该不会就是在这桌上……”
“不是鬼,是活人碾的‘药’。”张小帅摸出从井里捞出的黄表纸,铺在圆形印子上——纸角的齿轮纹,竟与刮痕的弧度严丝合缝,“赵贪廉用童男童女的血调辰砂,碾成‘秋石丹’的药粉,这桌面的血渍,就是‘药引’留下的。”他忽然指着刻痕里的木屑,“你瞧这木刺,嵌着靛青布料纤维——是官服袖口蹭的,跟王典史的常服一个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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