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帐篷,李松明把帆布包打开,一样样清点。红景天制剂还剩小半罐,刺血针的银盒得再找块绒布垫上,免得颠簸时撞出声响。他忽然想起什么,掀帘走到帐篷外,借着月光看那些晒在绳子上的草药。
是今天下午在附近山坳里采的。有藏地特有的甘松,叶子像细针,闻着有股木头的清香;还有几株镰形棘豆,开着紫色的小花,在苗医的医书里,这东西能消肿,配着红景天用,抗寒力能强上三分。风把草药吹得摇晃,雪落在上面,很快化成水珠,顺着叶片滑下来,在冻土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
“李医生,你这包可真是个宝贝。”隔壁帐篷的王教授探出头来,手里捧着个搪瓷缸,“刚才喝了你给的红景天膏,这半夜居然能睡得着了。以前在拉萨,我可是整宿整宿睁着眼到天亮。”
李松明笑了笑,把甘松的叶子摘下来几片,递给王教授:“回去煮水喝,加点冰糖,比酥油茶温和些。你们搞地质勘探的,天天在野外跑,寒气容易钻骨头缝。”
王教授接过去,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睛亮起来:“这味道好,比我带的安眠药强多了。说起来,你这苗医的法子,跟藏医的有些地方倒像。昨天我见藏医卓玛给人治病,也用银针刺穴位,就是手法不一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医理都是通的。”李松明望着远处草原上起伏的黑影,那里是连绵的雪山,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就像这风,在苗寨是绕着吊脚楼转的,到了这草原,就顺着山脊跑,但总归是风,能吹开淤塞的东西。”
他想起刚到那曲的时候,自己也犯过严重的高原反应。头痛得像要炸开,躺了三天三夜,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医疗队的西医同事给开了药,效果却慢。迷迷糊糊中,他摸出包里的刺血针,给自己的指尖放了点血,又嚼了几片随身带的红景天。那天夜里,他听着帐篷外的风声,忽然想起父亲说的“活血化瘀”——不光是血脉,人和地方的气脉,也得慢慢疏通。
后来他开始跟着藏医卓玛学认当地的草药。卓玛是个年轻姑娘,汉语说得不太流利,却能用手势比划着告诉他,哪种草在雪线以上生长,能治风寒;哪种花长在河谷边,能安神。他们一起在草原上采药,卓玛教他看牦牛留下的脚印辨认草场,他教卓玛用苗医的“望气法”看病人的气色。有一次,卓玛指着他帆布包里的刺血针,眼睛亮晶晶的:“我们藏医也有放血疗法,在太阳升起前,用玉石刀划破皮肤,你看,一样的。”
李松明把帆布包打开,让卓玛看里面的银针:“苗家用银,因为银能辨毒。你们用玉石,是因为玉石聚着山的灵气。”卓玛似懂非懂,却把自己采的甘松全塞进了他的包里,说:“这个,配你的红景天,好。”
现在帐篷外晒着的甘松,就是上次卓玛给的种子种出来的。在帐篷后面的小块空地上,李松明用带来的苗家肥土掺着藏地的黑土,种了一小片草药。风大,他就用石头垒起挡风的墙;土硬,他就每天用手一点点刨松。如今那些草药长得不算茂盛,却也透着股倔强的绿,在苍茫的草原上,像点在大地上的逗号。
“李医生,明天有批新的援藏干部到,能不能……”老张的声音带着点犹豫,从帐篷外传来。李松明知道他想说什么,最近来要抗高原反应包的人越来越多,不光是援藏干部,连附近哨所的兵,还有牧场上的藏民,都知道医疗队有个苗医,包里的东西能治高原上的“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