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锋倒吸一口冷气:"这怎么可能..."
甘述没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新出现的转轮上。转轮上刻着十二地支和天干符号,排列方式与他曾经在一本古籍残卷上见过的墨家机关图极为相似。
"子、丑、寅..."甘述小心翼翼地拨动转轮,当箭头指向"午"位时,他听到炮座内部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响。
刹那间,整个炮架发出低沉的嗡鸣。炮管自动抬升了约十五度,炮座下方的几个隐藏孔洞中伸出三根铜制支架,深深扎入地面。
"射程增加了!"陈默惊呼,指着星盘上新显现的刻度,"这...这比原先增加了三分之一还多!"
甘述感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想起了祖父曾经讲述的故事——关于墨家弟子如何用机关术帮助小国抵御强敌,关于那些可以"一炮摧城"的神秘武器。那些故事他一直以为是夸大其词,直到此刻。
"大人,这意味着..."赵锋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意味着我们有机会了。"甘述转向陈默,"立刻检查所有备用炮,看看是否都有这种设计。同时,重组霹雳车时要保留这些机关完整!"
接下来的时间里,整个营地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工匠们争分夺秒地工作,而甘述则埋首研究那些神秘的符文。他发现每个部件上的纹路其实都是安装指南,只要按照特定顺序组装,就能激活隐藏的机关功能。
黎明时分,第一门重组的小型霹雳车已经矗立在鹰喙岩上。与普通霹雳车不同,它的炮座更宽,炮管上有七道螺旋纹路,炮尾则有一个可旋转的铜制圆盘。
"装填试射!"甘述下令。
工匠们将一枚重约二十斤的石弹装入炮管。甘述亲自调整星盘,将第三层转轮拨到"巳"位。随着机关启动,炮管自动调整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
"放!"
炮索被砍断的瞬间,霹雳车发出不同于寻常的尖啸声。石弹划破晨雾,飞向远方的隘口。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枚石弹飞越了他们预想的落点,继续向前,最终砸在隘口另一侧的山壁上,激起一片雪崩。
"这射程..."赵锋喃喃道,"足以覆盖整个隘口还有余!"
甘述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但很快,他又恢复了严肃:"还有两门要完成。陈工师,炮弹准备得如何?"
陈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按大人吩咐,我们熔了所有多余的铜器,做了三十枚特制炮弹。不过..."
"不过什么?"
"这些炮弹形状特殊,内部中空,我们不明白..."
甘述点点头:"那是墨家'雷火弹'的设计。中空部分可以填充火油和铁蒺藜,落地后会爆裂开来。"他转向赵锋,"让斥候再探,我要知道西戎人的确切位置。"
正午时分,当第二门霹雳车即将完成时,斥候带回了消息——西戎先锋距隘口已不足二十里,人数约三千,其中有攻城槌和盾车。
甘述站在悬崖边,远眺隘口方向。风雪已经停止,但天空依然阴沉。他能感觉到大战将至的那种特殊寂静,连山间的鸟鸣都消失了。
"大人,第三门完成了!"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甘述转身,看到三门造型奇特的霹雳车已经就位,铜制的部件在暗淡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工匠们正在做最后的调试,而士兵们则忙着搬运炮弹和火油。
"赵锋,让弓箭手埋伏在隘口两侧的岩缝中。"甘述下令,"等我的号令再放箭。"
"大人不打算先用弓箭消耗他们?"
甘述摇头:"西戎人这次带了盾车,普通箭矢效果有限。我要让他们先通过隘口前半段,等攻城槌和盾车全部进入射程,再用霹雳车轰击。一旦阵型打乱,弓箭手再出击。"
赵锋眼睛一亮:"让他们进退两难!"
"正是。"甘述走向那门最大的霹雳车,轻轻抚过炮管上的螺旋纹,"墨家先贤留下这些机关,就是为了今日。我们绝不能辜负。"
傍晚时分,远处终于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和金属碰撞的声响。甘述站在鹰喙岩上,看着隘口处渐渐出现的黑色洪流——西戎军队如蚁群般涌入狭窄的山道,最前方是十余人推着的巨大攻城槌,后面跟着数十辆盾车,再往后是黑压压的步兵和骑兵。
"准备。"甘述低声命令,同时举起右手。
炮手们紧张地调整着角度,将那些特制的炮弹装入炮管。甘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同战鼓般在耳边轰鸣。
当西戎军队的中段完全进入隘口时,甘述猛地挥下手臂:"放!"
三门霹雳车同时怒吼。与普通炮弹不同,这些特制炮弹在空中发出诡异的尖啸,划出三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在西戎军队的中心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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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炮弹落地后爆裂开来,火油四溅,瞬间点燃了数十名士兵和两辆盾车。更致命的是爆散开的铁蒺藜,如同死神的镰刀般收割着周围的生命。
西戎军队顿时大乱。前排的士兵想后退,后排的却还在前进,整个隘口瞬间变成了混乱的漩涡。
"第二轮,放!"
这次炮弹落在了军队的后段,切断了他们的退路。与此同时,埋伏在岩缝中的弓箭手开始射击,箭雨倾泻而下,收割着那些试图逃离火海的敌人。
甘述冷静地观察着战局,不断调整炮击位置。这些改良后的霹雳车精度远超预期,几乎每一发炮弹都能落在预定位置。西戎的攻城槌已经被火焰吞噬,盾车也七零八落。
就在此时,甘述注意到一支约百人的骑兵队正试图从侧面的陡坡突围。那面绣着金色狼头的旗帜表明,那是西戎先锋的主将所在。
"调整角度,瞄准那支骑兵。"甘述亲自操作星盘,将第三层转轮拨到一个从未试过的位置——"酉"位。
炮座发出一连串复杂的机械声,炮管旋转到一个近乎垂直的角度。这种角度通常会导致炮弹飞得太高而失去准头,但甘述相信墨家的设计有其道理。
"放!"
炮弹以近乎垂直的轨迹升上天空,然后急速下坠,正好砸在那支骑兵队的中央。爆炸的冲击波将十几名骑兵连人带马掀翻,金色的狼头旗帜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残余的西戎军队开始全面溃退。他们丢下武器,争先恐后地挤向隘口出口,却在那里遭遇了早已埋伏好的第三轮炮击。
当最后一声爆炸的回音在山谷间消散时,隘口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燃烧的盾车、散落的兵器和无数尸体铺满了狭窄的山道。少数幸存者正艰难地爬向远方。
营地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士兵们相拥而庆,工匠们则疲惫但自豪地笑着。只有甘述依然沉默。他望着远处的惨状,心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
"我们赢了,大人!"赵锋激动地说,"以少胜多,这将成为传奇!"
甘述摇摇头:"是墨家先贤的智慧赢了。我们只是侥幸发现了他们的遗产。"他转身走向那门最大的霹雳车,轻轻抚摸着炮座上的墨家徽记,"这些机关术本可以造福百姓,却只能用于杀戮..."
夜幕再次降临,营地里点起了庆祝的篝火。甘述独自站在鹰喙岩上,望着满天繁星。他想起祖父曾经说过的话:"最伟大的技术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守护。"
寒风掠过山崖,甘述握紧了手中的墨家铜件。他知道,自己发现的不仅是失传的机关术,更是一份沉重的责任。在这乱世之中,这份古老的智慧将何去何从?而他,又将如何运用它?
远处的陇山隘口,余火仍在燃烧,如同大地上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