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的狼影
伦敦西区的雨总带着股煤烟味,伊莲娜攥着《苍狼》戏票的指节泛白。票根上印着的斡难河布景在路灯下洇成模糊的蓝,像极了去年在蒙古国国家档案馆见过的那幅《西征路线图》——老馆长当时用烟斗敲着图上的多瑙河:“蒙古人从不画直线,他们的马蹄总绕着什么走。”
“您也是来看首演的?”穿黑风衣的男人突然站到廊柱旁,伞沿滴落的水珠在石板上敲出个“点”。他胸袋里露出半截钢笔,银质笔帽上的狼头纹左眼缺了个角,和伊莲娜书签上的“十户徽记”一模一样。
伊莲娜往后退了半步。风衣男人的伞面转了个角度,露出别在领口的徽章:“大英图书馆古籍部,亚瑟。”他指尖在戏票边缘划了道弧线,“您注意到海报上的狼头了吗?尾巴的弧度不对,应该是朝左卷的,那是成吉思汗家族的标记。”
雨突然大了。伊莲娜看见海报上的铁木真剪影在雨里晃动,腰间弯刀的阴影竟比实体宽出半寸——就像去年在博物馆看的那把“怯薛军刀”,刀鞘里藏着层薄刃,老馆长说那是“用来割自己人的”。
“周教授推荐我来的。”亚瑟突然说,伞柄在手里转了半圈,“他说您在研究《蒙古秘史》的删节版?”
伊莲娜的心跳漏了一拍。周明远是她的博导,三个月前在乌兰巴托考察时失踪,最后通联里只说“找到了带斜杠的孛字”。而此刻亚瑟的钢笔帽转动时,狼头的右眼正对着海报上丘处机的道袍,那位置恰好是枚褪色的针孔。
会流血的台词
帷幕升起时,伊莲娜闻到股熟悉的味道。不是舞台烟幕的硫磺味,是某种油彩混着铁锈的气息,让她想起三年前修复的那幅《元人秋猎图》——画中箭簇的金属反光里,藏着层极淡的朱砂,老修复师说:“蒙古人画刀光,要掺真的铁屑。”
“看铁木真的靴子。”亚瑟的声音贴着耳际传来,像雨丝钻进衣领,“靴尖的弧度,1219年的款式该有三道褶皱,道具组只做了两道。”
伊莲娜没搭话。她正盯着扮演成吉思汗的演员腰间的刀——那把弯刀的刀柄缠着黑色皮绳,缠法是反的。蒙古人用右撇子,皮绳该从左往右绕,而舞台上的刀绳却像被左手拧过,结扣在右侧晃悠,和周教授失踪前寄来的照片里那把“问题刀”如出一辙。
“第一幕第三场有段唱词。”亚瑟突然翻出节目单,指尖点在某行字上,“‘箭囊盛血不盛酒’,但《蒙古秘史》里原话是‘盛酒不盛血’,有人改了台词。”
乐池里的马头琴突然走了个音。伊莲娜看见丘处机的扮演者正用袖口擦汗,水袖扫过虚拟篝火时,露出手腕上的刺青——三撇狼毫纹围着个模糊的符号,像被利器划了道斜杠。这图案和李松在戈壁发现的箭簇刻痕,简直是镜像。
“那个老妇人。”亚瑟的下巴朝前排点了点,“穿藏青色披肩的,她是蒙古国前文化部部长的遗孀,丈夫2019年在修复‘十户徽记’时坠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