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事。”蒙挚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化作气音,“此番暴乱,陛下虽嘉奖你平乱有功,可你仔细想想,这五年来骊山大营暴乱频发,究竟是为何?”
百奚茫然抬头,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能为何?不过是那些刑徒苦役不堪劳役,聚众闹事......”
“果真如此?”蒙挚眸光一凛,“去岁三次暴乱,皆发生在陵墓西侧。今春两次,都在余方士勘测过的区域。此番暴乱前,合元是不是曾密报于你,发现苦役暗中串联,可还来不及细查就......”
百奚的脸色霎时惨白如纸,被蒙挚这一提醒,他才猛然记起月前合元确实曾前来禀报,说发现苦役中有人暗中传递符节。
可那时他正忙着在咸阳府邸与骊山大营间往返,满心都是初得麟儿的喜悦,竟将这般重要的事抛在了脑后。
“你当真以为,这些暴乱都是偶然?”蒙挚的声音冷得像冰,指节在柏木案几上叩出沉闷的声响。
百奚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在烛光下闪着微光。
他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指节泛白。
“话又说回来,若真是方士所为,目的何在?”蒙挚倾身向前,玄甲上的鎏金纹路在灯下流转,“眼下诸事未明,贸然公布中毒真相,岂不是打草惊蛇?”
百奚只觉得头晕目眩,思绪乱成一团。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是我族兄,我自然站在你这边。“蒙挚微微眯起眼眸,声音忽然放缓,“若是想要风风光光地回咸阳,总该立下些实实在在的军功,你说是不是?陛下不是傻子,精明得很。他想知道的,必然会知道。如今这件事情,他也迟早会知道真相。但是,真相是什么?应该由我们先知道,对不对?”
这番话如惊雷般在百奚耳畔炸响,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这个年轻他数岁的族弟。
他一直以为蒙挚不过是仗着蒙恬的荫庇才得以执掌禁军,此刻才惊觉,这位冷面将军的心思之深,远非自己所能及。
烛火噼啪作响,在煞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终是垂下头,声音沙哑:“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