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爱听《贵妃醉酒》?”你突然问,八哥像是应和,“咔”地叫了一声,竟有几分像戏里的拖腔。
我愣了愣,画眉突然扑棱着翅膀,对着八哥叫了一段清亮的调子——
那是我每天遛鸟时,总在它耳边哼的《贵妃醉酒》选段,听得多了,它竟也学了几分神韵。
“你怎么知道?”我看着你的眼睛,晨光在你瞳孔里跳荡,就像李木匠家那盏老油灯的火苗。
“我这八哥学的第一句,就是‘海岛冰轮初转腾’。”
你笑得更欢了,八哥像是得了指令,扯着嗓子唱起来,虽然跑调跑得厉害,那股子认真劲儿却逗得人想笑。
你告诉我,“当年李木匠总在我跟前哼这出,他说‘爱听这戏的,心里都揣着点热乎气’。”
晨练的老太太推着婴儿车路过,笑着打趣:“这俩鸟儿比你们俩还投缘!”
我这才发现,我们的鸟笼早就挨在了一起,“福”与“寿”两个字在晨光里相对,笔画里的小点儿像是在互相点头。
你伸手调整笼绳时,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像有电流窜过,麻得人指尖发颤。
“李木匠走的前一年,”你突然叹了口气,八哥也跟着“咔”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叹气,
“把他那套刻刀送给了我,说‘等遇见笼上刻“寿”的姑娘,就把这刀给她,她知道怎么用’。”
我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砸在竹笼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李木匠也给过我一样东西——他珍藏的戏词本,最后一页写着“找那个带‘福’字笼的年轻人,他懂戏里的情分”。
这十多年来,我换了三个住处,戏词本一直压在箱底,每次搬家都要翻出来看看,总觉得那行字在等一个归宿。
“你那套刻刀……”我抹了把眼泪,画眉突然对着八哥叫了一声,像是在催我,“是不是少了一把最小的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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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猛地抬头,眼里的惊讶像被晨光点燃了。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你声音发颤,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套刻刀,只是最右边的圆刀位置空着。
“李木匠说那把刀当年刻‘寿’字时崩了口,他特意留着,说‘等凑齐了才叫圆满’。”
我突然想起戏词本的夹页里,藏着一片用红布包着的刀片,刃口果然缺了个小角。
李木匠当年塞给我时说,“这是‘寿’字的魂儿”。
我当时不懂,此刻看着你手里的布包,突然明白,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没分开过,就像这把崩口的刀,这对刻着福寿的笼,还有两个爱听戏的人。
“我有那把圆刀。”我看着你的眼睛,认真得像在戏台上报菜名,“藏在李木匠给的戏词本里,夹在《贵妃醉酒》那一页。”
你的八哥突然兴奋地扑腾起来,对着我的画眉连叫三声,像是在喊“找到了”。
你把鸟笼往我这边推了推,“福”与“寿”的影子在地上融成一团,像个圆满的囍字。
“那我们……”你声音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涩,又掺着点甜,“找个时间,把刀拼起来?顺便……听听你那画眉唱完整的《贵妃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