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封 钥匙上的三圈月

亲爱的波妞:

展信时,晨雾该正漫过窗棂了。

你枕着我的发,呼吸在颈窝酿成浅湾,漾开的温煦里浮着阳光的碎金,是前日午后天台晒透的被单味道。

你当时固执地多晾了两小时,说要把秋阳的暖烘烘腌进棉絮里。

此刻,这暖意混着你袖口未散的松烟墨香,成了我数着你睫毛时,最妥帖的安神剂。

其实,我睫毛颤了颤,并非梦呓。

你掏出钥匙时金属碰撞的轻响,在楼道里弹了三下才到门口,我数着那三声脆响睁开眼的。

月光正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地板拼出半阙《秋兴赋》的残字,你便踩着那些零落的平仄进来了,皮鞋跟在门垫上碾磨七次,比寻常多了四下。

今天怎么蹭这么久?”

我在心里偷偷问。

后来才发现你西装裤脚沾了一片银杏叶,是公司楼下那排老银杏树的,叶缘都黄透了,像被谁用金箔细细描了圈。

你大约怕带进屋的窸窣惊扰我,蹲在玄关与那叶片较劲,指尖捏着叶柄转了三圈才摘下,动作轻得像拆解一封蘸了露水的信笺。

你不必如此谨小慎微的。三个月前我便发现了,每次加班晚归,你总会把钥匙串上那只铜葫芦转三下,才肯插进锁孔。

我第一次见时觉得搞笑,问“是不是在演什么武侠剧里的暗语”,你耳尖发红,说听楼下张奶奶讲,转三圈钥匙能消灾,“我怕锁芯‘咔嗒’一声太脆,惊了你浅眠”。

现在想来,才发现你那天撒了谎。

上周,我去你公司送文件,撞见保洁阿姨收拾你工位,鼠标垫下压着一张泛黄的便签,是我去年深秋的字迹:

“睡眠浅,怕吵,尤其怕钥匙声。”

那是去年秋天写的,当时我总抱怨楼道声控灯太灵敏,钥匙一响整层楼都亮得晃眼。

原是那时随口抱怨,你却裁了方纸记下来,藏在触手可及处,像藏着一枚需恒温保存的春信。

你解西装纽扣总从最下颗开始,这习惯还是我教的。